顏懷棠慢半拍側頭看去，從電梯裡走出來一男一女，曹心穎走在前邊，跟在後面的是喬子霖，兩人身上沒穿白大褂，看樣子是剛去外面一起吃了飯回來。
兩人正說著什麼，曹心穎往前走了幾步，目光落到診室門口的時候，突然收住了口。
顏懷棠起身的同時，對她母親道：「這位就是曹醫生。」
他目光淡淡地落到曹心穎臉上，順道往她身後的喬子霖身上掃了一眼。
曹心穎心臟幾乎不受控制地加快，臉上鬆弛的表情一瞬間斂起，她不知道這位貴氣十足的太太跟顏懷棠是什麼關係，大概是出於骨子裡的良好教養，她下意識地加快步子上前兩步打招呼，「您好。」
隨後，她似乎覺得不妥，馬上又跟顏懷棠也打了聲招呼，「顏少。」
顏懷棠垂眸看著她，還是一貫溫柔的語氣，「曹醫生」，他頓了下，朝他母親側了側身道：「這是我母親，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找個好中醫調理調理身體，上回你給我開的那些藥，蠻有效果，今天帶她過來，麻煩你幫她看看。」
見狀，站在曹心穎身後的喬子霖微微頃身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那我先回科里了，你先忙，下了班，我過來接你。」
說完，他還順手往她肩上親昵地拍了一下。
顏懷棠就站在兩人面前，眼睜睜看著喬子霖對曹心穎動手動腳，曹心穎原地站著沒有一絲躲閃，像是習慣了。
顏懷棠這會兒算得上是心如刀絞，他視線落在喬子霖的背影上，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子裡罕見地露出幾分狠意。
曹心穎已經繞過他，站在了問診室門口，禮貌道：「伯母，請進。」
孫喜一邊挪步跟著曹心穎往裡進，一邊打量著顏懷棠的臉，低聲斥了一句：「愣著幹嘛，還不進去!」
問診室就兩個座位，一把醫生坐的椅子，一個病人坐的凳子，孫喜一邊暗暗打量著曹心穎，一邊在凳子上坐了下來，顏懷棠掃了一圈，只得在桌子對面站著。
曹心穎動作麻利地換上白大褂，隨後坐下來，一邊認真觀察著孫喜的氣色，一邊問：「伯母，您哪裡不舒服？」
孫喜打量著面前長得漂漂亮亮的曹心穎，又抬頭朝顏懷棠瞥了一眼，有些事已經瞭然於心。
「我是老毛病了，頭暈，一生氣就頭暈、頭痛。」
曹心穎聲音平靜：「手腕。」
孫喜一邊把胳膊平放在桌上，一邊笑著道：「曹醫生，看起來年紀輕輕的，長得又好，要在外面碰見，真看不出來，是中醫大夫。」
得虧孫喜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臉，這話聽起來才不會讓人想偏了。
顏懷棠看了孫喜一眼，及時補了一句，「長得年輕漂亮不關醫術高低的事，她是科室主任。」
孫喜抬頭斥了他一句：「我自己不會看？用你多嘴提醒？」
顏懷棠吃癟，嘴角動了動，沒吱聲。
曹心穎一邊給孫喜把脈，一邊努力維持著面不改色，她是第一次見孫喜，也是第一回見到顏懷棠在他母親的樣子，很乖順。
孫喜前一秒對顏懷棠擺出冷臉，下一秒就端詳著曹心穎的臉，親切地說：「曹醫生，不瞞你說，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生個閨女，我自來喜歡長得好看的女孩子，我看見你第一眼就喜歡，我要是有你這麼個優秀的女兒，天天做夢都能笑醒。」
曹心穎對這波突如其來的誇讚感到意外，即便是她經常受到醫院領導和病人家屬的讚揚，此刻聽到孫喜這麼毫不掩飾的表白，還是控制不住地臉紅起來。
顏懷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觀察著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很明顯察覺到，剛才孫喜一番露骨的話，把她說害羞了。
他嘴角輕輕勾了勾，側頭朝窗外別開臉。
「你看你醫術好，長得美，男朋友還是一表人才，不知道你媽媽上輩子積了多少陰德才生出你這麼優秀的女兒。」
孫喜一邊滔滔不絕，一邊目光試探著看著曹心穎，緊接著話鋒一轉，又補了一句：「你男朋友也是這個醫院的醫生？」
站在一旁的顏懷棠，聞言，呼吸一滯，視線從窗外緩緩落回曹心穎臉上。
曹心穎迎著孫喜詢問的目光，淡淡地回道：「他不是。」
孫喜不罷休地追問了一句：「不是這的醫生？」
顏懷棠忍著唇角上揚的衝動，及時打斷了孫喜，「您是來看病的還是看人的，別打聽了，跟您沒關係。」
反正，他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孫喜卻還蒙在鼓裡，她抬眼狠狠地白了他一道，朝曹心穎繼續道：「曹醫生，你不介意吧，我不是瞎打聽，我是真喜歡你，伯母就問你一句話，你是單身嗎？」
曹心穎臉上微微一愣，自己都感覺到臉頰在發燙，勉強點了點頭。
孫喜可謂是喜笑顏開，緊接著道，「太好了，你看我兒子怎麼樣？」
落在孫喜手腕上的三根手指齊齊顫了顫，曹心穎慢半拍抬起頭來，朝顏懷棠看去。
顏懷棠顯然也被他母親嚇了一跳。
他知道孫喜想兒媳婦想瘋了，可沒想到，她能這麼勇。
他今天帶她來這兒，就是想找個理由見曹心穎一面，誰想到他母親超常發揮，連她是不是單身都問出來了，本以為這就夠了，哪料，還有更猛的。
曹心穎和顏懷棠兩人視線相撞，皆是透著幾分猝不及防，曹心穎的眼底還多了幾絲詫異和不解，而顏懷棠經過短暫的意外之後，很快恢復了淡定。
他目光幽幽地看著她，曹心穎根本頂不住，對視不過三秒，她已經把眼別開。
她本指望他能開口勸勸他母親，誰知道幾秒過去了，他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曹心穎頂著孫喜滿是期待的眼神，沉默兩秒後開口說：「伯母，我跟顏少之前就打過交道，我們不合適。」
緊接著，她無縫銜接地移開話題：「伯母，您血壓偏高，降壓藥有沒有吃？」
孫喜緩緩嘆了一口氣，「不合適，一定是你看不上他，唉，可惜了。吃藥有什麼用，他一天不給我往家領個兒媳婦回來，我一天不得安生，我這身體，都是被他氣的。」
曹心穎心裡輕輕晃了晃，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昨晚他表哥去她家裡送了些大閘蟹，吃飯的時候，聽他無意識提了一嘴，中午顏懷棠身邊那女孩是他爸朋友的女兒，剛回國，只是托他幫忙照顧幾天，昨天下午就走了。
顏懷棠視線灼灼地盯著她，他看到她全程都很平靜，包括說出那句「我們不合適」的時候，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伯母，我給你開幾副藥，你堅持吃一下看有沒有效果，這些藥性都比較溫和，沒什麼副作用。」
曹心穎已經坐直了身子，在鍵盤上下藥開方子了。
孫喜沒好氣地瞥了顏懷棠一眼，站起來道：「你在這等著，我胸口悶得上，出去透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