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收回視線,她剛想開口,就聽見段楚瑜沉冷的聲音傳過來,很簡單的三個字,「我等你。」
這幾個字的分量太重,顧念施明顯有些慌亂,以前她拒絕別人的時候從來都是乾脆利落,但是到了段楚瑜這裡,她對他沒辦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他是她一直以來的偶像,一個優秀到足以讓她仰望的人,她要怎麼開口,才能不傷害到他的自尊心?
「學長」
她剛開口,就被他打斷,「好好休息,我還有事。」
他說完轉身便離開了病房。
顧念施看著關上的病房門,心情沉重。
段楚瑜走後顧念施一直在等宗城來,一中午過去了,他沒出現,整個下午,顧念施一直心緒不寧,閉著眼,她腦子裡全是段楚瑜帶來的那些話。
那些話她並不全信,她要當著宗城的面,看著他的臉,親口問他。
顧念施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介意她母親早上說的那句話,一直到晚上,他都沒出現。
見不著他的面,她沒辦法睡著,那些事一件件懸在她心口上。
宗城當然不是因為張宛如早上那句話就賭氣不去醫院。
早上他接到唐野的電話,宗浩文已經跑到了國外,宗池前段時間也去了海外談合作,他老婆一塊跟著去了,說是順便度假。
一家三口同時不在國內,所有的巧合都對上了,現在首當其衝的就是把人抓回來。
宗城從醫院回去就在跟宗氏集團在海外的分部人員聯繫,宗浩文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讓人把他抓回來。
一天一宿,宗城只休息了三個鐘頭,忙到凌晨5點鐘,他才去了醫院。
在病房門口,他照例跟保鏢了解這邊情況,保鏢如實告訴他,段楚瑜又來過了。
顧念施一宿沒睡踏實,腦子裡渾渾噩噩,做了很多個沒頭沒尾的夢。
宗城剛剛在椅子上坐下,她像是在睡夢中感覺到什麼,猛然睜開了眼。
他看著她驚魂未定的臉,再次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溫聲問:「又做噩夢了?」
顧念施看著隔了一天一宿沒見的這張臉,有股說不出的委屈堵在心口,她垂下眼皮,掩去眼裡的情緒,出聲道:「你在生我母親的氣。」
宗城眼裡微微一變,「沒有。」
顧念施:「你回去睡覺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小東西,這是嫌我昨晚沒來?」
她心裡酸酸的,又有些疼,沉默了一會兒,她問:「宗浩文抓到了嗎?」
他頓了下,搖了搖頭,「他們一家都逃到了海外,已經派那邊的人去找人了,還需要一點時間。」
顧念施緊緊盯著他的臉,突然道:「有沒有可能幕後兇手不是他?另有人利用他和我之前的事作為把柄,栽贓嫁禍到他身上?或者他受了另外的人指使?」
他抬起眼來盯著她看了幾秒鐘,「怎麼會有這種懷疑?你聽誰說了什麼?」
顧念施收回視線,淡淡道:「只是揣測。這次害我的人,有沒有可能跟上次的直播事件背後的幕後黑手是同一個?」
宗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段楚瑜上午來過了?」
他一向敏銳,「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他語氣里已經在壓著火氣,他生氣的點在於,這件事怎麼都輪不到他一個外人插手,他跑過來背地裡說三道四的,想幹什麼?
但顧念施沒想到她還沒怎麼開口,他的反應就這麼大。
有些話在她心口已經壓了一天一夜了,她必須清楚地問個明白,「肖磊的死是不是跟寧曉有關係?肖磊不是墜車身亡的對嗎?」
他眉心一蹙,剛要開口,她直截了當道:「是不是寧曉殺了肖磊?生日之前的那幾天,你一直在寧曉那裡,是在幫寧曉做善後,對嗎?寧曉後來抑鬱自殺,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
宗城沉默著盯著顧念施,臉上的溫度快速下降,他不答反問,「段楚瑜跑過來告訴你這些是什麼居心?」
顧念施眉眼清冷:「你還沒回答我。」
他站起來扭過身去,作勢要往外走,顧念施叫住他,「宗城,這件事說不清楚,我沒辦法跟你結婚。」
他腳下停住,轉過身來,一臉陰沉,「還是那句話,這件事跟你的事無關,你知道這些對你沒任何好處。段楚瑜想用這件事挑撥我們的關係,他是什麼目的,你不會不清楚,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已經默認了。
但他的關注點一直在段楚瑜身上,他就那麼篤定寧曉殺害肖磊跟她的事沒有任何關係,那麼信任寧曉。
顧念施感覺全身的血液一點點涼了下來,她跟他對視著,一字一字地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懷疑過寧曉為什麼要在那個關節點上殺害肖磊?你憑什麼斷定,她殺害肖磊不是因為怕直播事件敗露,肖磊會將她咬出來?」
他沉默著看著她,隔了幾秒才出聲道:「寧曉不會做這種事。」
顧念施:「不會做雇兇殺人的事,還是不會找替罪羊?因為你們之間有十多年的感情基礎,所以你可以無條件信任她,哪怕推翻常理,推翻一切合理的懷疑對嗎?」
他冷靜地道:「段楚瑜有什麼證據?他空口無憑跑到你面前說這些,你就信了?你對他的信任度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高。這就是偶像的力量?」
顧念施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她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她緩緩垂下眼,「你走吧。」
宗城站在那裡,臉色鐵青,他現在想殺了段楚瑜的心都有。
他轉身一把拉開門,徑直出了病房。
顧念施眼裡的濕潤再也隱藏不住,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一顆顆滑落。
宗城進了電梯就後悔了,他怎麼能舍下她就走,她一個人躺在那,床邊一個人都沒有。
他站在電梯裡,電梯一層層往下降,可那口火氣還橫在他心口,上上不來,下下不去。
電梯門下降到一層,外面一堆人在電梯口等著,宗城站在電梯最裡面,所有人都走了出來,只有他巋然不動。
好幾雙目光盯在他身上,他陰沉著臉,在眾人的注視下邁步走了出來,在電梯門快要合上的那一瞬,他突然轉回身來,一腳跨進電梯裡。
顧念施閉著眼,眼角的淚痕還沒幹,突然門口傳來一聲響動。
她想擦掉眼淚,奈何手都沒法抬起來,她索性把眼睛閉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