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垂著眼沒出聲，他只是不想親口告訴她那個人的名字。
程夏見狀，替他開口道：「是段學長叫了救護車和警方第一時間趕到事故現場的。出事時，你們正好在通話，他在電話里聽到你這邊出事，便快速定位了你的位置，把你們及時送到了醫院，中間一點時間都沒耽擱。」
顧念施費力地問：「他人呢？」
程夏抬眼打量了眼宗城，見他沉著臉情緒不明，她咽了咽口水，接著說：「你在手術室的時候他是一直守著的，剛才聽護士說你醒了，他就走了，他說過兩天等你狀態好一點再來看你。」
說完，她又補了句，「有二爺在，你什麼都不要管了，安心休息，快點好起來。」
顧念施聽出程夏的意思，她輕輕點了點頭。
「閉上眼睡一會兒，醫生讓你多休息。」
宗城對顧念施道。
他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她睜開了眼，才醒了那麼一會兒，他當然不捨得她再閉上眼，但她睜著眼就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他怕她累著。
顏懷棠和唐野很有眼力見地離開了病房，臨出去時，唐野還把程夏也叫了出去。
唐野邊往外走，邊湊到程夏耳邊，小聲道：「兄弟，跟你商量一下，以後能不能少在顧念施面前念叨那個段楚瑜？」
程夏離他站遠了一點，白了他一眼道：「為什麼不能提？事實就是段學長第一時間救了念施，不是二爺。」
後面那半句，她特意加重了下語氣，隱約透著一絲不爽。
在她看來，顧念施原本好好的，如果不是非被宗城拉著去他那裡給他熬中藥，也不可能半路上出車禍。
唐野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這胳膊肘子不能往外拐，事發的時候，阿城給顧念施打電話一直占線，就算沒有段楚瑜，阿城也會把人救出來，而且會比姓段的動作更快。車禍不是偶然，是背後有人存心搞鬼要顧念施的命。」
程夏猶豫了下，抬眸看著唐野問：「你要怎麼查？」
顧念施為了爛尾樓得罪了不少人，先有宗浩文父子、後有林念慈、杜青青、已經不明不白死去的肖磊、還有那個住建部門的主任，上次的直播事件她被人引誘到樓頂上就命懸一線，上次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今天又出了事。
如果真的有一個背後主使，那這個人的背景該有多大，可想而知。
程夏越想越是脊背發涼。
唐野眼神意味深長地緊緊勾著程夏，「怕我查不到？」
程夏視線躲開，淡淡道：「我覺得有些時候得相信警察。」
唐野冷哧了一聲，「這年頭，你不覺得這幫穿制服的永遠是姍姍來遲嗎，你信他們不如信我。」
隨後他又補了一句，「記住了嗎，以後碰到事情先給我打電話。」
程夏沒理他，卻在心裡默念了句，「萬事小心。」
病房內，宗城一眨不眨地盯著顧念施的臉，低聲問：「疼不疼？」
宗城才做完骨折手術不久，手術後麻藥勁兒剛下去的時候有多疼，他深有體會。
她的手術創口在肋骨上，不在體表，那種疼是隱隱的由里到外的悶痛。
顧念施動了動手，宗城鬆開，她把手緩緩抬高到他緊皺的眉心處，然後輕輕地捋平。
宗城忍著心底的悸動，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床邊，他一臉謹慎地扭頭看了眼床頭的監測儀，語氣小心道：「別亂動。」
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他一向泰山崩於前而不動，那張平日裡淡漠冷酷的臉，此刻只剩下小心跟緊張。
她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她沒辦法說話，一開口，傷口便被牽拉著疼，像是有一根很粗的麻繩在傷口上摩擦。
但劫後重生，她不知道有多少話想對他說。
護士說要密切觀察她的狀態，自她睜開眼皮之後，宗城那雙幽深的眸子恨不得在她臉上生根。
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他知道她想說話，便輕輕握著她的手，出聲：「你不用說話，聽我說。出事那會兒，你是不是想到我了？你是不是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了？」
「是不是還後悔沒留在我那？」
她抿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宗城：「小東西，你又逃過了一劫，你看，上天待我們不薄。」
他說的是「我們」，她想到唐野那句話，他說她活過來，相當於救了宗城的半條命。
如果把身份換一下，假如躺在手術室里的人是他，她就不難想像，在她生死未卜的這幾個小時裡，宗城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等她醒過來。
那是何等的絕望和煎熬。
他看見她喉嚨處動了動，眼底又變得潮濕，他馬上出聲道：「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什麼都不要想，我就在這。」
顧念施努力調整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像是捨不得把眼閉上，固執地撐著眼皮。
宗城看她這樣子，心裡疼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俯身，把唇瓣往她額頭上貼了一下，啞聲道：「睡著就不疼了，我在這看著你睡，哪都不去。」
她這才緩緩把眼閉上。
宗城緊繃的臉一點點沉下來，雖然人已經被救回來了，但那個監控錄像里的畫面卻在他腦海里久久地盤旋不去。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胆地動黑手，不管這件事是誰做的，他一定讓他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