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心穎懵了一下，腦子裡迅速地把這兩天她和顏懷棠之間的所有接觸過了一遍。
她垂下頭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您不用著急上火，我沒你們想像中那麼天真，我吃完飯就回醫院，您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
聞言，她母親仍舊不放心道：「我讓家裡司機過去接你，你就說家裡有事要先走一步，他自然就明白了。」
曹心穎手心緊緊攥著手機，幾秒之後，才低聲回了一聲：「好。」
掛了電話，她在原地又停留了幾秒鐘一動沒動，臨了，她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站在包廂門口，她一顆心像是被人緊緊攥成一團，麻木得似乎都感覺不到是疼還是酸。
她猶豫了許久，抬手推開了門。
空蕩蕩的包廂里，只剩下一桌子沒動過幾下的飯菜，他的位置是空的，搭在衣架上的那件黑色外套也不在了。
曹心穎心裡一空，她扭頭走出包廂，找來服務員，問：「剛才那位先生呢？」
服務員回：「他幾分鐘前去前台結完帳已經走了。」
曹心穎：「有沒有說什麼？」
服務員：「我們老闆問他，是不是菜品不合口味，他笑著說，下回再來，有點急事先走了。」
曹心穎胸口一悶，有種透不上來氣的感覺。
手裡的手機響了一下，是她表哥打來的，她看了眼，原本沒想接，過了兩秒，她接了起來。
「小穎。」
曹心穎很淡的聲音回：「怎麼了？」
「他走了嗎？」
曹心穎沉默兩秒，出聲道：「你給他打了電話。」
她都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電話里回：「是小姨父拜託我跟顏少聯繫的。」
有種說不出的難堪，讓曹心穎在此刻從心底里生出一股無名火。
「聽我說，小穎，你別生氣，小姨夫是為你好，我們都是為你好，顏少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你根本玩不過他，你們倆完全不合適。趁現在你還沒有被他蒙蔽，儘快跟他斷乾淨。」
曹心穎氣到極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喉嚨堵得發澀，她聲音很輕地問：「你都跟他說了什麼？」
董浩在電話里道：「我能說什麼，求他放你一馬唄，我跟他說了，你很單純，就是一張白紙，你玩不起，沒法陪他玩，我讓他別再打擾你，以後你們最好也別再見面。」
曹心穎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她問：「他說什麼？」
董浩：「什麼也沒說，直接把電話給我掛了。指定是不爽唄，我這回是把他得罪了，但得罪就得罪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掉進火坑。」
曹心穎掛了電話，徑直走出餐廳，站在餐廳門口，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突然很羨慕他們，她在這一刻，覺得似乎每個人都過得比她好，至少，比她自由。
她像是一條只能游弋在魚缸里的魚，被人精心餵養著，連呼吸都要仰仗別人給她充氧。
她嚮往著大海，卻絕不可能離開魚缸一步。
家裡人也許給了她說不的權利，卻從來沒給她選擇的機會，他們永遠把她當成未經世事的孩子，但又從來不允許她去踏出他們給她圈出來的安全領地。
顏懷棠到底是不是對她懷著什麼目的，她不確定，甚至她還來不及去判斷去辨別的時候，他們已經替她斬斷了所有的可能。
曹心穎走到馬路邊上，家裡的司機已經把車停在了她的身前，她拉開車門坐進車裡。
餐廳的停車場門口，那輛青綠色的賓利其實挺扎眼的，但凡往那邊看一眼，不會看不見。
顏懷棠身子靠在駕駛座上，看著女人頭也不回地徑直上了車，他斂了視線，嘴角輕輕瞥了一下。
想啟動車子來著，不知怎的，右手卻伸進了旁邊的煙盒裡，掏了根煙出來。
一根煙抽完，他隨手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的通信錄，從上往下掃了一眼，從成片的未讀消息里，隨手點開了一個。
曹心穎回到醫院，肚子還是空的，但她胸口堵得難受，沒有一絲餓的感覺。
有同事看見她笑著調侃：「仙女不是跟姐夫出去吃飯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姐夫捨得放你回來？」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沒吱聲，轉頭躲進了手術室的準備間。
她一個人安靜地把事情前後又想了一遍，想來想去，她覺得她還是欠了顏懷棠。
他花費了財力人力來幫她，這一點毋庸置疑。
如果他費力幫她目的真的是想追她，那到現在的局面，她也應該把欠他的錢還了。
如果他被他們都冤枉了，他只是單純想幫她，那她欠他的除了錢之外，還差一句「對不起。」
曹心穎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錙銖必較，她不想這件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混過去，更不想虧欠別人。
思來想去，手機在她手裡攥得冒出汗來，她剛解開屏幕，想要把電話撥出去，突然有人叫她：「曹主任，您快去看看，2床的小男孩又發生了抽搐。」
曹心穎隨手把手機塞回兜里，快步跑了出去。
一下午曹心穎都忙得腳步離地，到下班的時候，她已經累得有些虛脫了，腦子也昏昏沉沉，換衣服的時候，手碰到兜里的電話，她突然頓了頓，拿起手機，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那個一直沒撥出去的號碼撥了出去。
她把手機貼在耳邊，等了許久，電話里一直是盲音，沒人接。
她看了眼時間，又重新撥了一遍，電話響了十下之後，終於通了。
電話里背景音有些嘈雜，但她還是聽到了熟悉的男聲，只是聲音有些低，她費力地聽，才聽清楚，他問：「怎麼了？」
曹心穎把手機換到右耳朵旁邊，她右邊耳朵更靈敏一些，但手機剛碰到耳朵，像是條件反射似的，突然一癢，有些觸感太過強烈，會在人的身體裡不知不覺留下印跡。
她又把手機換到左邊，穩了穩心跳，出聲回道：「您這會兒方不方便說話?」
電話那頭的音樂聲鋪天蓋地，她聽不出他到底有沒有出聲，隔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聽見他的聲音，她聽見他說：「不方便。」
曹心穎愣了一下，她捏著手機緩了一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
他回了一句：「什麼事？」
她明顯聽得出他語氣里的疏冷，心裡咯噔一下，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她努力語氣不變道：「我想跟您見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