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把話題移開,「那你還在醫院?」
宗城:「我沒必要表演父慈子孝,我在家,剛上床。」
顧念施:「那你睡吧,我掛了。」
「別掛。」
她捏著手機的那隻手微微一抖。
他又問:「一會兒還要看書?」
顧念施目光往回來後一頁未翻的書上掃了一眼,垂著頭回:「不看了。」
他似乎躺下了,聲音變得低悶了許多,「那再聊會兒。」
顧念施身子僵了一下,隨後往床頭上倚住,側了側身子,她知道應該趕緊掛掉電話睡覺了,但她也知道即便把電話掛了,她也沒有絲毫困意。
她低聲道:「聽說你最近睡眠不太好。」
「安東跟你說的?」
「嗯。」
他聲音帶了絲惱,「他還說了些什麼?」
顧念施一手握著手機,空出來的那隻手緊緊捏著被腳,「沒說什麼了,如果總睡不好,儘快去找個老中醫開點藥,調理一下。」
他接住她的話茬不緊不慢道:「你給我找一個。」
顧念施頓了一下,把身子又側了回去,換了個拿手機的姿勢開口:「那我約一下我師母給你看一下。」
「好。」
他答應得出奇乾脆。
兩人一時無聲,電話里變得很安靜。
顧念施那隻手把被子揪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揪起來,「那你睡吧,等我約好了時間再通知你。」
他問:「困了?」
顧念施看了眼鐘錶上的時間,沒有絲毫困意,只覺得精神格外亢奮。
她垂下頭,言不由衷地「嗯」了一聲。
「睡吧,睡醒了,我過去接你。」
他這話說得特別自然,顧念施怔了一下,「嗯?」
他語氣十分篤定,「你明天不是要去看老頭子?」
顧念施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就算去醫院,也用不著勞他大駕開車來接她。
「我不用......」
她依舊是話未說完,就被他直接打斷,「睡醒給我打電話。」
顧念施嘴巴悶住,猶豫的功夫,他已經出聲,「掛了。」
他話音剛落,電話緊接著就掛了。
顧念施看著已經黑掉的手機屏幕,臉上愈加燥熱。
這一宿,她拿著手機輾轉反側,兩個人短短几分鐘的對話在腦子裡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循環往復。
她感覺自己像滾在烙鐵上兩面煎熬,她知道她又把自己推到懸崖邊上去了,她不確定往前一步,到底是深淵還是坦途,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顆被她牢牢鎖起來的心,在蠢蠢欲動。
顧念施一宿基本沒睡著,到天亮的時候,才勉強睡了一小會兒就被鬧鐘叫醒了。
書桌上攤放的書本,提醒著她應該做什麼,但她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毫不例外地拿起手機,開了機。
屏幕上提示有幾條未讀消息。
她看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已經忍不住去點開。
第一條是他們掛完電話後半小時發過來的,他問:「能睡著?」
第二條是今天早上6點鐘,「醒了給我打電話。」
顧念施躺在床上做了整整5分鐘的心裡掙扎,到底要不要給他打電話,最後,她還是撥出了他的號碼。
鈴聲依舊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了。
電話里馬上傳來他標誌性的低沉嗓音,「醒了?」
她一邊從床上坐起來,一邊回:「嗯。」
「下來。」
顧念施愣了一下,隨即一扭身子,拉開窗簾往樓下看。
冬天的大清早,霧蒙蒙的,黑色的勞斯萊斯穩穩地停在那一片冷冽的空氣里。
顧念施的心跳在看到車子的那一刻瞬間加速,喉嚨像是被扼住了,她好一會兒才擠出聲音,「你怎麼這麼早來了?」
他沒回她,只重複剛才那兩個字,「下來。」
「那你等我一會兒。」
顧念施一邊應著,一邊慌張地穿衣服。
她掛了電話,快速地把衣服穿好,然後簡單地洗漱了一下。
站在洗手間的時候,她被鏡子裡雙眼烏青的自己嚇了一跳,破天荒地擦了點粉底遮了遮。
臨出門,她還跟母親撒了個慌,找了個藉口,便拉開門溜了出去。
她從樓道里出來的時候,腳步特意放慢了一些,她剛打開車門坐進副駕的位置,就聽到他問:「沒睡好?」
她控制著沒朝他扭過頭去,儘量不讓他看到她的正臉,不答反問:「你睡得怎麼樣?」
他啟動車子,聲音里明顯透出一點疲乏,「沒怎麼睡。」
顧念施想到他發的那兩條消息的時間,他應該是真沒怎麼睡。
只是他這人本來眼窩就深,一張臉刀削斧鑿一樣,絲毫找不到他失眠的痕跡。
「那你怎麼不在家補覺?」
幹嘛一大清早來她這?她也沒說非要一大早就去看老爺子。
他語氣隨意,「帶你去吃早茶。」
顧念施心道,兩個皆是一宿沒怎麼睡覺的人,一大清早就出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為了什麼要緊事,結果只是去吃個早茶。
她沒吭聲,既然坐進了他的車,只能由著他去了。
車子停在了一家粵式早茶餐廳門口。
她下了車,跟著他往裡進。
沒想到這個點,餐廳里已經熙熙攘攘的座無虛席。
他再次拉住她的手,跟在前來接待他的餐廳經理和服務員身後進了二樓一個安靜的包廂。
顯然,這裡的人都認得他,服務員從他身邊經過時,都跟他招呼一聲,「二爺」。別人看他的同時,順帶著注意到被他牽著手的顧念施。
有服務員在他們經過之後,小聲議論,「來這麼多次,第一次見這位爺帶女孩來。」
「果然他看上的女人不是我等凡夫俗子,這長得太正了。」
餐廳的視野很好,裝潢也很有味道,顧念施落了座,忍不住出聲問:「為什麼帶我來這?」
他這種日理萬機的人,大清早親自開車接上她,總不至於就是為了帶她來吃早茶吧?
他抬眸,盯了她片刻,斂回了視線道:「之前沒帶你來過,補上。」
顧念施心裡被他一句話輕輕扯了扯,她猜不管是昨天的私家菜館還是今天的早茶店,應該都是他經常光顧的地方,他想把他認為好的東西分享給她。
「謝謝你」,她停頓了一下,隨後挑破,「但我們已經分開了。」
剛才上樓的時候,她留意到那些服務員打量他們的眼神,有些事明知是錯的,不能將錯就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