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坐在輪椅上,看著沙發上的女人,有什麼東西像是從他胸腔里爆了,漫天的火焰幾乎將他整個人灼燒起來。
顏懷棠脫了身上的西裝外套兩步來到顧念施身旁,把她整個人包裹住,在沙發跟前蹲下身子,想伸手拍拍她,遲疑了一下,又把手縮了回來,用一貫溫柔的語氣喊了一聲:「小施施?」
「沒事兒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這就帶你走。」
她沒有一點反應,只有身體仍在發抖。
顏懷棠既不敢碰她,也不敢抱她,無奈地扭頭看著宗城。
顏懷棠還沒從宗城臉上見過這種神情,說憤怒不是憤怒,說心疼不是心疼,兩者絞在一起,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在場的幾個都很能理解宗城此刻的心情。
他坐在輪椅上,打沒法打,抱沒法抱,都得生生壓著。
唐野蠻不在乎道,「都這時候了,還看什麼看,把她直接抱二哥車上。」
顏懷棠也沒再猶豫,站起身來,作勢要將人打橫抱起。
「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林家興接連中了安東兩記狠腳,一腳踢在命根子上,一腳踢在膝蓋上,整個肥壯的身子跪趴在了地上,疼得齜牙咧嘴,勉強把話問出口。
不等旁人開口,一道低沉的男聲從輪椅上傳來,「關門。」
聲音不高不低,甚至不帶絲毫情緒,卻莫名地讓人不寒而慄,連顏懷棠也挑了挑眉。
唐野得到命令,象徵性地把已經被他踹爛的門合了合。
林家興哆哆嗦嗦地看著輪椅上的那個男人朝他緩緩地靠近,男人那張暗沉沉的臉像是完全沒有一點溫度,冷得瘮人,他還是第一次在活人臉上見到這種表情,跟地獄裡鑽上來的閻王似的,
他顧不得全身的痛意,掙扎著就要從地上爬起來,不知道剛才是被安東踢壞了,還是怎麼的,身上的褲子濕了一大片。
然而他不等從地上爬起來,便感覺到後頸上一涼,緊接著那股力道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一股巨大的窒息的恐懼將他整個人死死包裹住,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卻怎麼都掙脫不開,只剩下兩隻鼠眼來回地亂竄。
留給他的氣道越來越狹窄,他那張臉面如豬色,白眼外翻,只能發出微弱的一絲聲音:「救......命,饒命......」
唐野在一旁罵道:「你他媽就是該死,我都不敢碰的人,你他媽敢欺負成這樣,弄不死你!」
顏懷棠白了唐野一眼,再不攔住,不出10秒,男人就徹底斷氣兒了。
再看安東那邊,他跟打瘋了一樣,幾乎招招致命,六個男人倒成了一片目測,已經殘的殘,廢的廢了,但是他絲毫沒有收手的跡象。
安東打出的每一拳每一腳都是替宗城打的,他但凡少用一絲力道,但凡不打痛快了,那位爺就能從輪椅上再站起來。
幾個人里就顏懷棠還保有幾分理智,他出聲道:「行了,行了,打死也解不了恨,還不如留口氣讓他們苟活著,慢慢折磨,這滋味不比一口氣上不來更好受?」
只是他說的話一點作用都不起,林家興臉上的豬肝色一點點變黑,眼看著就要斷了氣。
在場的人都勸不住宗城,知道他這口氣怎麼都得出,一個個都暗暗移開了視線。
「宗城」
顧念施的聲音很低,卻跟平時一樣有力。
這一聲直接讓宗城卸了力道。
他把手裡的腦袋甩到茶几上,隨後緩緩地扭過頭來。
顧念施抬眼看著他,第一次在那張一向漠然的臉上看到掩蓋不住的怒意。
他看向她的一瞬,心口清晰地傳來一陣悶痛。
她額角有磕破的傷口,白皙的脖子上紅色的指痕觸目驚心,他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去想像那些發生在她身上的動作。
他直直地盯著她,喉嚨往下滾了又滾。
顧念施看得清他越來越突起的青筋,看得清他深邃的眸子裡洶湧而出的怒火,還有火焰之下,那絲被緊緊壓制住的疼痛。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這一刻,他的眸子像是直直地投進了她的心裡,所有的緊張不安,恐懼絕望,甚至憤怒,像是被沖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激盪人心的情愫。
「二位要不去車上?」
唐野徑直往他們倆人中間插了過去,扭過身來對著顧念施,用吊兒郎當的語氣問:「你想讓誰抱?挑一個。」
顧念施拽了拽身上的外套,從沙發上緩緩站起來,「謝謝,我自己能走。」
唐野撇了撇嘴,「得,當我沒說。」
幾人各自上了車,顧念施再一次坐進黑色的勞斯萊斯,身邊仍是同一個男人。
車子緩慢行駛起來,車裡的空氣變得靜謐異常。
顧念施靠坐在車門處,閉著眼,腦子裡都是幾分鐘前包間裡的畫面,那些髒手,那些下流齷齪的言語,像是蒼蠅一樣「嗡嗡」地盤旋在她的腦海里。
之前的恐懼隨著包間裡隨後發生的那些血腥場面自然地驅散了,他們突然闖進包間的那一刻,對她來說無異於救苦救難的天兵天將。
他們出手那麼狠,比她想像中的報復手段還要狠辣。
不得不說她心底里是痛快的。
但那種噁心的感覺卻怎麼都揮之不去,那些髒手像是長在了她的身體裡永遠洗刷不去。
尤其是跟他坐在同一輛車裡,她莫名覺得自己身上像是沾滿了髒污。
她儘可能離他遠遠的,往車門上一靠再靠。
「你想從門裡擠出去?」
耳邊傳來宗城一貫冷漠的聲音。
顧念施身子定住,沒再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出聲道:「如果後面不好處理,我這裡有錄音,可以作為證據。」
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扭回頭去沒出聲。
顧念施旋即收了口。
司機回過頭來問,「二爺,回哪?」
宗城再一次將視線落在她臉上,眼裡帶著絲詢問之意。
顧念施這副樣子沒辦法回家,程夏在上班,她不能這樣去找她。
她抿住嘴,不知道該怎麼回。
他對著司機吩咐道:「老宅。」
顧念施心裡微微一提,把身上的西裝外套往身上收了收。
他又朝她瞥了一眼,目光順帶著落到那件男人的西裝外套上,眼裡的不悅一閃而過。
「你今天去那幹什麼?」
他語氣里很明顯壓著火。
顧念施低聲坦白:「要復工許可證。」
他氣息粗重了一些,「拿什麼要,拿根錄音筆就去要?」
顧念施垂下頭,沒再敢吱聲。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他的。
車裡太安靜,顧念施透過他手裡捏著的手機,清晰地聽見顏懷棠的聲音:「溫柔點,別冷聲冷氣的,女孩子這時候就得安慰為主,有什麼帳日後慢慢算,把握好機會,別又把人罵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