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離開宗家,回到家裡。
她剛走進樓道,便聞到了一股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的味道,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她頭皮一緊,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了樓,越往上,那股血腥味越強烈,她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剛一抬頭,便被眼前觸目驚心的一切驚得毛骨悚然。
她家門口和程夏家門口之間那塊灰白陳舊的牆壁上是鮮血淋漓的幾個大字:還我房子!
那血跡順著牆壁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跟地上那一灘濃郁的血融為一體,在那血堆里,躺著一隻已經被開膛破肚的死狗,那隻狗僵直的雙眼是睜著的,舌頭耷拉在外面。
顧念施腳下一晃,險些從樓梯上摔下去,她緊緊抓著樓梯護欄,整個人像是被一隻無情的大手緊緊箍住。
恐懼在瞬間蔓延至全身,她抬了抬僵直的腿,顫抖著敲開了家門。
她母親顯然之前對此一無所知,開門的瞬間才看到門外的一切,她驚慌失措地打了個趔趄,緊緊抓住女兒的手,聲音發顫地問她:「念施,你有沒有事?」
顧念施努力做出冷靜的模樣,搖了搖頭。
張宛如哀戚道:「他們來催了,這群催命鬼這是要逼死我們。」
說完,滾燙的眼淚從她略顯蒼老的臉上落下。
顧念施忍住心底的悲涼,抬手替她母親擦掉眼淚,安撫她母親在椅子上坐下,出聲安慰道:「媽,我找到有投資意向的投資人了,現在在等最終的消息,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了,你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
張宛如看著女兒堅強得模樣,滿臉心疼地緊緊摟住女兒。
顧念施安撫好母親,便回到自己屋裡,給肖磊打了電話過去,詢問他那邊的消息。
她聽見肖磊在電話里猶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有件事,我想先跟你道個歉。」
顧念施眉心一蹙,似乎猜到了結果不好。
她聽見肖磊接著道:「我父親還是不同意我的投資決定,無奈之下,我跟他說,你是我新交的女朋友,這個樓盤,我是為了幫你才打算投資的。」
他說完,停頓了一下,在電話那頭屏氣凝神,似乎在等顧念施的反應。
然而顧念施一字未發,她捏著手機,腦子裡響起的是宗城罵她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平白無故給你投1億,他如果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居心叵測」。
肖磊見她不說話,聲音有一絲的慌亂,「對不起,是我冒犯你了,我正式給你道歉,但是你不了解我爸,他那個人向來獨斷專行,他不看好的項目,我就是磨破嘴皮子都沒用,我知道你那邊,買房人給你的壓力有多大,我是真的想幫你,無奈出此下策。」
他仍是聽不到顧念施的聲音,越發有些慌不擇路,繼續給自己開脫:「我是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了,能不能委屈你配合我偽裝一下,我父親想見見你,如果他對你滿意的話,投資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放心,就是走個過場,合同一簽約完,到時候,咱們就「一拍兩散」自然地分手,我絕不勉強你。」
他說完,閉上嘴不再繼續,等著顧念施的回應。
良久,顧念施才開口問:「去哪見面?」
肖磊的聲音透出掩飾不住的欣喜,「我父母和家裡的很多親戚朋友都在德國,我帶你回去見他們。你人長得漂亮,學歷出眾,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想要找的兒媳婦類型,肯定會得到他們的認可,到時候......」
顧念施直接打斷他:「你跟你家裡說好了我會跟你回去見他們?」
她語氣直白,不帶任何情緒,肖磊遲疑片刻,回:「是的,只要你點頭同意,我們就可以過去。」
說完,他覺得不妥,嘆了口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強迫你,投資樓盤的事,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顧念施攥緊手機,回他:「我考慮一下。」
電話掛斷,她腦子裡各種念頭翻湧而上,想到那隻死狗,想到那鮮血淋漓的一切,整個人像是被放到烙鐵上翻來覆去地炙烤。
手機鈴聲響起,是程夏打來的。
「念施,你快看看我發給你的直播連結。」
她聲音急切。
顧念施掛了電話,馬上點開程夏發來的消息,並順手點了下那條短視頻平台的連結。
屏幕上很快出現一個直播界面,畫面里是個席地而坐的年輕男人,仔細看男人手上拿著瓶二鍋頭。
男人臉上有風乾的眼淚,雙眼無神,他沒有看向屏幕,雙眼呆滯地朝向屏幕的另一側。
他沒有說話,但屏幕左下角卻在「刷刷」地滾動著網友的留言。
顧念施的視線落到那些留言上的一瞬,渾身汗毛豎起。
「兄弟,千萬別幹啥事,房子沒了就沒了,還得活著啊,想想你的父母,你把他們養老的錢掏空了,他們怎麼活下去!」
「你要真跳下去才是孬種,你要真是個男人,就是死,也得拉上顧權業!」
「自殺算什麼,你跳下去只會讓親者痛仇者恨,有種你就活下去,再掙出一條路來」
......
男人回了回頭,隨意地看了眼屏幕,手機晃了一下,顧念施這才看清,他所在的位置不是地上,是在一處樓頂上,他身子兩側都是空的,背後不遠處是另一座樓的樓頂。
顧念施瞬間冒出一身的冷汗,她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緊緊攥著手機,像是緊緊抓著屏幕里的男人。
男人不知道是被屏幕里的哪句話刺痛了,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大聲咆哮著:「你們他媽的知道什麼!」
吼完這句,他放聲大哭,邊哭邊咆哮著:「我才25,剛畢業,就欠了銀行200萬!我父母都是農村種地的,省吃儉用攢了一輩子的錢,全投到房子上了!我女朋友過年都跟我回老家了,現在房子沒了,她立馬跟別人跑了!」
「我體檢查出了白血病,醫生讓我骨髓移植,我他媽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每個月還要還8000的房貸,是我不想活嗎?是我不想活著嗎?你們讓我怎麼活!」
男人痛哭流涕,單薄的身子坐在半空里,看上去幾乎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