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燈是熄滅的。

  林知星的床在最靠里的位置。

  她靠在床上坐著，已經被吹到半乾的長發自然垂下。

  她從垃圾郵件里找出編號為【4/4】的那條視頻。

  播放。

  手機屏幕很快暗下來。

  由於戴著耳機的緣故，視頻的背景音聽得更加真切。

  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有來自不同人痛苦呻吟的聲音。

  林知星坐在床上，眼睛緊緊盯著屏幕。

  隨著鏡頭一點點移動，終於將整個房間的全貌展露。

  林知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整個黑洞洞的房間裡鎖著三個男人，從膚色看，似乎是白人，也可能是黃種人。

  三個人無一例外，臉上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拿著鏡頭的人一步步往前走，走到一個人身邊停下。

  鏡頭下移，停留在那個人的臉上。

  林知星這才認出來這人是個亞裔。

  一邊眼睛高高腫起。

  男人求饒：「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Rex，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開口時，林知星才發現他口中的牙齒掉落了兩顆。

  鏡頭一點點往下移動。

  在男人身上走了個遍。

  整個身體上，是用尖利的物體一下下划過，血液已經凝固。

  旁邊還有放食物的碗，裡面的東西發黑髮霉，看不出原貌。

  這個視頻格外的長。

  把三個人都拍了個遍。

  一個白種人，兩個亞裔。

  從年齡看，三個人應該都是十幾歲的模樣。

  其中有個亞裔傷得最重，哪怕拍攝的人走過去，他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白人也在求救，還不忘咒罵賀言琛。

  看到這裡，林知星已經猜出拍攝者不是賀言琛了。

  但這一切……

  肯定是賀言琛的「作品」。

  林知星作為醫生，對血，對傷口這些都免疫了。

  即便如此，她看見視頻中的一切時，還是會覺得不適。

  醫生是救人。

  而賀言琛對這些人……

  是單純的折磨。

  林知星不敢去猜測這些視頻的拍攝時間，也不敢猜測賀言琛是在什麼情況下做的這件事情。

  好像……

  不管任何原因，她都很難接受。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枕邊人有缺點，好像無法接受他有這麼殘忍決絕的一面……

  -

  賀言琛送了林知星就往回走。

  他來見林知星確實是臨時起意。

  基金會理事的身份，也是他最短時間給自己安排的。

  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合理的來到這裡。

  回去的畢竟路上，遠遠看見有個人坐在路邊抽菸。

  村里晚上的照明設施並不是很好。

  看不清男人是誰，只能看見忽明忽暗的菸絲在燃燒。

  這條路不算是村裡的主路。

  這個時間……

  賀言琛隱隱覺得男人是在等自己。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坐在那抽菸的人居然是何衍。

  男人自來卷。

  不知道是不是洗過澡的緣故，陰影之下，髮型顯得格外蓬鬆，捲曲的弧度也更明顯。

  何衍又吸了口煙，看見賀言琛走過來才站起身來。

  「賀先生，好巧啊。」何衍左右看了看，「您這樣的大人物就一個人走夜路嗎？也不怕被綁架。」

  何衍用的全然是開玩笑的語氣。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昏暗，還是濃密的捲髮。

  他站在那裡時，並不像帶著善意。

  賀言琛之前幾次見何衍，都是和林知星一起。

  第一次單獨見他。

  即便如此，他對他的印象並不好。

  賀言琛微微挑眉，直接問：「怎麼，你想綁架我嗎？」

  「我？我就是個麻醉師，哪有這個能力。」

  何衍樂呵呵的，嘴角的梨渦格外明顯。

  他說話時，又抽了口煙。

  動作和他整個人的氣質有些割裂。

  賀言琛往自己住宿的房子走。

  大約走了幾步，回頭時遠遠看見何衍站在道路中央。

  路燈昏暗。

  男人捲髮的輪廓卻格外明顯。

  賀言琛倏地想起幾個月前受傷的那個夜晚。

  企圖綁架他的人已經被抓到，幾個人說是有人花錢雇他們綁架。

  當時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唯一可疑的是現場有個捲髮男人站在角落裡抽菸，淡定看完全程才轉身離開。

  賀言琛快步往住處走。

  進門後才給陸恆打電話。

  第一句話就是：「查一下華譽醫院一名叫何衍的大夫。」

  「何衍？他怎麼了？勾引我大嫂？」

  陸恆開玩笑一直都口無遮攔。

  賀言琛道：「不是，上次那件事那個捲髮男人，你看看是不是他。」

  陸恆也嚴肅起來，「是那個人？好，我找人查查，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

  翌日上午。

  就醫活動正常進行。

  林知星剛剛坐下來。

  「林醫生！」何衍帶著一名中年女人走過來，「麻煩你幫這位阿姨看看病，她說胸口一按就疼。」

  「好。」

  林知星帶著阿姨往屋裡走時，遠遠看見隊長帶著賀言琛過來。

  她下意識往男人那邊看了一眼。

  賀言琛似乎也聞聲看過來。

  只是，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自己這裡，而是看向何衍。

  秋日陽光正盛。

  男人看向何衍時，一雙墨色的眸子仿佛深潭，冷冽中卻找不到任何情緒。

  他的這個情緒，她曾經見過。

  那天在工作室里看柳念的時。

  他就是這種情緒。

  林知星愣了一下，馬上叫住準備回去的何衍。

  等男人回頭看她時，才說：「你站在門口幫我守一下門，不要讓別人進來，你也不要離開，如果要離開一定要給我說一聲。」

  她認真囑咐。

  何衍從來都好說話，笑著做出敬禮的動作：「OK，交給我，保證一步不離。」

  林知星這才安心進屋。

  等她幫阿姨檢查身體出來時，已經看不見隊長和賀言琛的身影。

  吃午飯時才聽隊長提起，賀言琛已經回去了，不過過幾天基金會會派其他理事來。

  林知星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已經算是告一段落。

  三天後。

  醫療隊坐大巴轉移到下一個村子時。

  隊長向大家介紹新來的基金會理事——

  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