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日。
百官依據品級排列,宣表官宣讀表文,群臣行三跪九叩禮。
禮畢,康熙高坐在上,等朝廷之事都商議的差不多了,胤禛瞅準時機,再度上演以往的戲碼,不顧策棱在場,繼續請命希望給六公主與永謙賜婚。
策棱、撫遠將軍同時一愣:……不是,就這樣直接說的嗎?不看看在場人……
康熙、胤禛:看什麼看,天家父子演戲,還用在乎別人嗎?
康熙照例駁斥。但這次情況略微不同——在胤禛出場後,被自家母妃逼迫的胤祉、胤祺、胤禟陸續出列,苦逼地跪在胤禛身邊,齊聲請求皇阿瑪同意賜婚。
康熙一愣,這劇情不對吧,怎麼這幾個也出來湊熱鬧,可還是繼續罵「放肆」「忤逆君父」,等罵的差不多了,就瞄向勛貴、武將那幾排人。
如此明顯的意思,策棱自然明白到自己出馬了,看著在前方被訓斥的幾個阿哥,策棱就算再得皇上重視也明白自己的份量到底如何。既然幾個阿哥都不同意,自己也有兩個兒子,確實不符合公主下嫁的標準。立即出列向皇上請罪,言語中直接向康熙申明:臣從來沒想過娶公主,真的,謝謝您的好意,但我受不住啊……
撫遠將軍見狀,立馬上前,「陛下,臣子若有幸尚公主,乃是臣無上的榮幸,請陛下垂憐。」
康熙:垂你個錘子啊,你個老貨,打量朕不知道你話里的意思嗎,又不朕算計你兒子的……哎,何止兒女都是債,女人多了也是債啊!當然,話不能這麼說,康熙壓著內心的煩躁,冷著臉,「滿蒙聯姻事關天下太平,朕自會考慮,策棱你是滿蒙族中里數一數二的好男兒,配得上朕的女兒,無需妄自菲薄。」
胤禛立馬接話,「皇阿瑪,永謙也是武將勛貴中極為出色的男兒,論英武、論出身、論長相,也不遑多讓。」
這話一出,康熙之前那點子被挑起的火氣瞬間散了,略微思索一番,大聲道:「永謙與策棱都是大清出色的男兒,確實配得上朕的公主,眾卿以為誰最佳!」
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一見老爺子有所鬆動,立馬就推母族人上場,「皇阿瑪,何止永謙與策棱,大清還有其他的好男兒,比如常德(赫舍里氏,胤礽的嫡親表弟)/永壽與永福(明珠的孫子)。」
看著兩人的舉動,康熙頓感失落,可也沒有多說什麼。其他大臣有的支持滿蒙聯姻同意策棱,有的支持勛貴聯姻推舉永謙,有的則像兩個阿哥,推舉其他人,太和門前喧鬧聲四起。
此時,一道聲音極為響亮,御史大夫趙明珏鄭重通稟,「陛下,臣以為永謙最為合適,臣不知永謙為人如何,可蒙古並不珍視下嫁的公主,臣聽聞幾位下嫁的公主,在蒙古過得並不如意,陛下如何能再將公主下嫁呢?還不如就近嫁到京城,好歹能敘敘天倫。」
……
霎時間,全場靜默無聲。
和親蒙古的公主日子不如意,是朝廷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康熙要維繫滿蒙和睦的景象,為了朝堂安定只能聽之任之,如今趙御史將一切擺到明面,自然也就掀開了朝廷的遮羞布,誰敢置喙。
之前胤禛不提及此,也是怕犯禁忌。畢竟說策棱鰥夫是事實,談永謙提提八旗旗主也無大礙,真要說姐妹們在蒙古日子艱難,可就捅康熙心窩子了。
然而,康熙對著趙御史卻沒法硬氣出聲打斷,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這人是端靜的姨夫,肯定是布貴人背後指使,可想到蒙古那邊密報說端靜流產……一切訓斥的話都被咽了下去。
沉默良久後,一聲太監的通傳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陛下,門外伯爵費揚古求見。」
康熙正愁沒人解圍,又想起這兩天烏拉那拉府的動作,立馬就宣人進來。
「罪臣費揚古叩見陛下,妄陛下見諒臣請見。」費揚古恭敬磕頭。
胤禛一怔,不知這個老丈人想幹嘛,只能眼神示意不可胡言。
康熙見此微微點頭,大手一擺,讓人直接說。
「臣以伯爵府爵位與烏拉那拉一族男兒請赴漠北平叛為請,懇求陛下允准永謙與六公主的婚事,以贖臣罪。」
「當真,你烏拉那拉氏一族青壯男兒皆願往漠北平叛?」
「是,臣與烏拉那拉氏一族還願捐出一半家產,只求陛下允准。」
「好,不愧是那拉氏,朕准了。」
「臣叩謝陛下隆恩。」
「既然婚事已定,便退朝吧!」康熙在眾人懵逼之際隨即轉身離去,眾大臣見狀也陸續退出。
胤禛乘機一把扶起費揚古,言語中滿是不解:「老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費揚古先是給撫遠將軍賠了個笑臉,小心翼翼地商量「老大哥,之前的事兒,是弟弟對不起你,今日就當是還了,以後咱們還是別斷了,多年兄弟還得常來往,行不?」
而後對著胤禛說:「爺為烏拉那拉氏奔走,難道讓臣和烏拉那拉氏看著,何況,這也是烏拉那拉氏建功立業的機會!」之後,不顧眾人的反應,徑直走了。
費揚古如此,一切都是高人指點。捐出半幅家當雖然肉疼,可宜修說的對,只要簡在帝心,多少家當掙不回來?再說,青壯男兒前往漠北,讓族裡的男兒見見血,找出幾個好苗子培養,正好避免烏拉那拉氏後繼無人!
至於不理會眾人,自然是不想落得個挾恩以報的臭嘴臉,反正宜修說了,聰明人都會腦補,只要自己在陛下面前言辭懇切,在他人面前少說話,自然而然會有人幫自己把沒說完的話給補上,多說反而無益!
宜修這樣做,理由也簡單,繼續在胤禛面前凸顯自己的重要性,順帶鞏固自己的勢力——收到撫遠將軍與策棱同時回京消息的那一刻,宜修敏銳地意識到,這是個徹底收服烏拉那拉氏的好機會。
故而,她的動作比胤禛更快,在胤禛與永謙商量如何與其父撫遠將軍合謀敲定婚事時,幾封信就到了費揚古、烏拉那拉宗祠與宮裡通貴人手上。
原本只能靠著寵幸女人早些得個兒子慰藉一二的費揚古,一收到信,就與族老行動起來,迅速選好人,變賣家產,一副要為漠北平叛而戰的樣子就擺起來了。
通貴人則帶著女兒純愨天天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言語中只有對太后的尊崇、對滿蒙聯姻的認可等,決口不提女兒的婚事,軟言軟語卻激得太后內心十分愧疚,愈加反感純愨與策棱的婚事。
康熙瞧著前朝後宮的動作,自然樂得就坡下驢。畢竟,一同意婚事,不僅解了漠北戰場的糧草、用人問題,還能讓太后寬心,順帶試出了兒子們的水準……結果不太理想,但一切都值得。
當然,贏家明面上是胤禛。在婚事敲定後,撫遠將軍親自將胤禛送回貝勒府,並親口承諾會在戰場上照顧胤禛派去的武將,還極力支持兒子永謙與胤禛來往。
胤禛回府後喜不自勝,對費揚古的話語也有了幾分了解:烏拉那拉氏舍下京城的半幅產業與族中男兒,漠北一戰歸來,只要不是全軍覆沒,就必定會興起,而烏拉那拉的興起,對自己的助力自然會更大。
明白其中厲害後,胤禛便將身邊的桂嬤嬤、佟嬤嬤都派去了長樂院,並將前院的庫房鑰匙、帳本、花名冊都送了過去。這架勢,恨不得讓全府上下都知道,宜修是得主子爺看重的福晉。
而宜修對此毫不意外,胤禛這人說到底是皇子。皇子對女人的愛可能偏執、漠視甚至忽冷忽熱,但對權利的追求是直白的,直接決定著他們對院內女人地位的看法。
如今,沒有純元,自己有弘暉、有家室,還有宮裡貴妃的支持,那她自然就是最重要的。而她宜修會將這個「最重要」一直延續下去,直到弘暉上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