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VIP病房內。
姜半夏躺在病床上,像個失去生命的破布娃娃一般,臉色蒼白的幾乎和身下的床單融為一體。
眼角卻還不時有眼淚滑落下來。
東方露白。
竟是一夜過去了。
唐卿儀打開病房門,來檢查姜半夏的身體。
看到站在窗邊身材挺拔的男人,開口問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顧言澈轉過身,臉上帶著一夜未眠的疲倦,青色的鬍渣從下巴上長了出來,但絲毫不影響他的美感,反而更添幾分英朗的男人味。
「你不是說她是我的解藥,我不應該關心一下?」
「嘴硬心軟。」唐卿儀搖了搖頭,檢查了姜半夏的身體狀況後說道,「但是最近你這解藥恐怕是使用不了了。氣血兩虧,恐是要好些日子才能養回來了。」
顧言澈蹙了蹙眉:「那就想辦法給她補回來。」
「這補氣血是不難,無非是多些時日罷了,但是你身上的毒,現在這孩子沒了,我是覺得真棘手。鬼醫那邊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沒有。你也是醫生,你想辦法。」
「要有辦法,我還能給你拖到現在,這生孩子的事情,我能有什麼辦法!」
顧言澈幽邃的黑眸望著床上的姜半夏,一片諱莫。
姜半夏放在白色被單上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看樣子是要醒了。
顧言澈站直了身體,說了聲走了,便邁著長腿離開了病房。
「全身上下,就剩下那嘴最硬了——」
*
「夏夏,夏夏,你聽到我說話嗎?」
姜半夏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痛的夢,長長的甬道內,伸手不見五指,像是有什麼東西,硬生生被從她的體內扯了出去。
她痛不欲生,想喊,想哭,可就是怎麼都喊不出來,只能默默無聲的流淚。
然後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這樣也不知道反覆了多少次,她的眼前終於迎來了一次微弱的光亮。
她的耳邊似乎終於聽到了微弱的說話聲和呼喊聲,她很想睜眼,但那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的呼喊聲終於清晰了不少,她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蒼白。
「夏夏,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揮了揮。
姜半夏那有些空洞和茫然的眼珠,跟著手的方向轉了轉,終是慢慢有了焦距。
沈佳琪的臉,也在姜半夏的視線中清晰起來。
「佳琪……」
儘管這聲音微弱,可沈佳琪還是激動地抱著姜半夏哭了:「嗚嗚,夏夏,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嗚嗚……」
沈佳琪昨夜暈倒在手術室門口,醒來後就想來看姜半夏,可病房門口重重把守,她根本就進不來。
直到天亮後,她才被允許進入。
如今看到姜半夏幽幽轉醒,她內心的恐懼再也沒辦法抑制,如開閘的洪水般需要宣洩,她抱著姜半夏哭得不能自己。
姜半夏艱難抬起手,輕聲安慰道:「佳琪,別哭,我沒事。」
「還沒事呢,都出人命這麼大事了!你怎麼還可以當沒事發生呢!」沈佳琪快人快語,說出來之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姜半夏的身體果然一怔,然後手緩緩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孩子,沒了。
一瞬間,眼淚就如斷線的珍珠,無意識從眼眶中滾落。
她是不希望這個孩子的到來,因為她沒有能力去撫養他,可是她的內心裡,還是有期望的,因為這是真正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沒想到卻以這樣的方式走了。
是因為孩子也覺得她這個媽媽不夠愛他,所以來了,又走了嗎?
沈佳琪手忙腳亂拿了紙巾給姜半夏擦眼淚:「對不起對不起,夏夏,都是我不好,你別哭啊,我不該說這個的。」
姜半夏想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
沈佳琪既心疼那孩子,又心疼姜半夏的身體,最後兩個人乾脆抱頭痛哭。
「喲,這怎麼了,別哭,別哭啊。」病房門外,突然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
她手上提著一個保溫桶,看到裡面哭做一團的樣子,趕緊放下包,安慰道:「這做小月子呢,也是月子,月子裡可不能流眼淚,對眼睛不好,要是留下了病根啊,以後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快擦擦臉,快別哭了。」
「你是?」沈佳琪並不認識眼前的婦人。
婦人自我介紹:「我是何,你們叫我何嫂就行,是顧先生派我來照顧姜小姐的。」
「顧先生?就是那混蛋害的我們夏夏在這裡受這個罪的!」沈佳琪明知道那男人不好惹,卻還是替姜半夏不平,咽不下這口氣。
何嫂勸道:「小姑娘莫生氣,現在的當務之急啊,你要照顧好姜小姐。姜小姐以後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你們儘管說。」
沈佳琪雖然很生氣,但也覺得何嫂說得是對的,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照顧好姜半夏。
再者說到底,讓姜半夏遭那麼大罪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江北城和姜茉莉這對狗男女!
「那就麻煩你了,何嫂。」沈佳琪向何嫂道謝。
*
顧言澈坐車回到沁園。
阿照和驚蟄穀雨,全部光著膀子跪在大堂內。
身上傷痕累累,無一處好皮肉。
因為失血過多,他們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但他們依舊跪得筆直,等候顧言澈的發落。
驚雷於心不忍,開口替他們求情:「先生,他們昨天在暗堂領完罰之後又在這兒跪了一夜,求您網開一面!」說完驚雷也跟著跪了下去。
「驚雷,誰讓你替我們求情了!是我們辦事不力,領罰是應該的!沒有保護好小主子,我們罪無可恕!先生,我們跪在這裡,不是為了替自己求情,而是覺得這暗堂的懲罰也不足以彌補我們的過失!請先生繼續責罰!」
驚蟄和穀雨同樣:「請先生繼續責罰。」
顧言澈輕咳了一聲,身上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病態,他輕聲開口道:「責罰你們,能換回那個孩子嗎?」
四人都默默低下頭。
顧言澈又看了眼他們身上的傷:「行了,既然什麼都改變不了,那你們還跪在這裡做什麼,下去。」
「先生——」
驚雷阻止了阿照的話:「先生都這麼說了,你們還是趕緊下去吧,讓先生回去休息一下!」
「多謝先生。」阿照三人向顧言澈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