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拂雲睜著一雙杏眼,看向老太太:「祖母,我明白,千萬別相信男人那張嘴。Google搜索因為男人向來是靠不住的?」
顧老夫人怔了怔:「你小小年紀,怎麼就有如此消極的想法?」男人著實是靠不住的,顧老夫人也是用了大半生才有所領悟。可孫女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觀念,是不是太消極了?
顧拂雲無奈一笑:「咱們家一直致力勤儉持家。可祖父不還納了兩位姨娘?還有大伯父,二伯父。養小妾不要錢嗎?」然後巴著指頭開始算養小妾的成本,「每位姨娘都有一個婆子,兩名丫鬟侍候,光月例銀子,加上姨娘的月銀,一個月8兩銀子就沒了。除了月銀外,還要管吃喝拉撒,每位姨娘每年還要裁四季衣裳,胭脂水粉,夏季送冰,冬季補炭。我替大伯母打下手時,也曾偷偷算過。光祖父屋裡的丁姨娘一個人,所有花銷算下來,一個月差不多要18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兩百兩銀子。這還不包括偶爾生個病請大夫什麼的。魏姨娘還未曾生養過呢。而生養過四姑姑的方姨娘,花銷更大。而大伯父房裡的新寵張姨娘,公中的花用就接近三百兩,這還不包括大伯父私底下的貼補……而我們家中,光姨娘就有整整六位,一年算下來,養姨娘的錢都可以買幾百畝上等良田了。」顧拂雲越算越心痛,爺們下半身的舒爽,不但是插在妻子胸口的一把刀,還是用白花花的銀子堆出來的啊。越算越心痛的顧拂雲又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天呀,有養姨娘的錢,還不如買幾百畝上等良田,每年收點地租,或糧食,不香嗎?」
顧老太太:「……」
顧拂雲越想越心痛,幾乎都坐不住了,趕緊搖了搖祖母的手,氣呼呼地道:「養姨娘實在是太費銀子了。祖母,說好的勤儉持家呢?」
顧老太太見孫女一臉心痛的小模樣,哭笑不得。
「你說得也有道理,咱們家也並不富裕,著實沒必要養姨娘。可,咱們家好歹也是伯爵府,爺們屋裡過於乾淨,也著實不好看啊。」
顧拂雲不解地反問:「屋裡乾乾淨淨的不好嗎?難不成,養上兩個姨娘,才能體現咱們家有錢不成?」
顧老夫人無奈地道:「你還是姑娘家,你不懂,女人每個月總會有那麼幾天不方便。」孫女還是黃花大閨女,有些話也不好說得太直白,於是顧老夫人道,「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就算你不給爺們安排,家中長輩也會安排。倘若讓長輩塞人,那就處於被動了。還不如自己先安排上,不然杜絕長輩塞人,還能掌握主動,又能博得好名聲,你大伯母如此,你大嫂也是如此。」
顧拂雲不服氣地翹起粉唇:「每個月就那麼幾天,也忍不住嗎?我看分明就是慣的。」
顧老夫人:「……」
等顧拂雲走後,顧老夫人才恍然想起來,又被這丫頭帶歪了,害我正經事都忘了講。
……
翌日,顧家與蘇家換了庚貼,並拿了雙方的生辰八字,去大佛寺合八字,只要八字相合,不日便來顧家正式提親。
顧家各房反應不一,大太太周氏微微嘆息:「這回咱們倒是欠下了三房的人情。」
顧舒雲說:「還好,五姐姐也沒有反對這門婚事。」
周氏說:「五丫頭當初若不做那糊塗事,只要稍稍鑽營些個,公侯勳爵家的子弟任她挑。又何至於便宜那那蘇六。」
回到娘家的顧修雲說:「往好的一面想,蘇六雖然紈絝了些,但蘇家好歹是名門宿族,家規森嚴,蘇家子弟都頗有出息,五妹妹嫁過去,便能安享榮華。更何況,五妹妹可不是麵團兒,說不定真能鎮住那蘇六。」
一想到那天顧拂雲把她送的步搖直接戴到頭上與兩個妹妹比美,顧修雲便說不出的難堪。憑直覺,這個隔房的從妹,可不若表面那麼牲畜無害啊。
蔣氏也私下對丈夫說:「五妹妹也是命苦,怎的就嫁給了蘇六那種渾人。」
顧高雲升官,最直接受益者便是顧遠航這個顧家長子嫡孫。對於用顧拂雲換來的高升,顧遠航也有些過意不去,道:「等五妹妹出嫁時,咱們多給添些妝便是。」算是對五妹妹的彌補了。
同樣是做兄長的,顧遠山聽到蘇六即將做他的五妹夫,眉頭皺得死緊。
朱氏不解,勸慰道:「我知你心疼五妹妹,但那蘇六,其實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他對五妹妹一心一意,也給足了誠意。」
顧遠山長嘆一聲:「五妹妹嫁了人,我就吃不到她做的鮮肉包子了。」
朱氏:「……」
顧遠山又嘆了口氣,說:「那蘇六名聲實在不好,五妹妹雖然……唉,罷了,大概這便是她的命吧。」
他也知道,大伯父升官是犧牲了五妹妹的婚事,可為家族貢獻本就是每個子女的責任,五妹妹也算不得犧牲,不過是為家族盡一份義務罷了。
朱氏卻心說,你妹子一看就是會享受生活的人,你這當哥的也是白擔心了。
……
吃了晚飯,顧拂雲先去舒涵院,向喬氏請了安,喬氏再攜顧曉雲顧拂雲,顧遠山,顧遠山夫婦和圓哥兒,以及顧遠帆,一道去壽安堂向老太太請安。
如今整個顧家,都知道顧拂雲即將與蘇六訂婚,在壽安堂,大家看顧拂雲的目光便帶著複雜與奇怪。
江彥也在偷偷打量顧拂雲,如畫的眉目,平靜的眸子,俏麗的臉龐並未有嫁給蘇六那種紈絝而悲觀,也沒有即將嫁入高門的志得滿滿。這陣子江彥也沒少打聽蘇六的為人和名聲,看顧拂雲的目光也帶著絲絲的同情和複雜。
文氏也來了,自然也聽說了顧拂雲的婚事,笑得耳朵上的珍珠耳環左右搖晃:「真是恭喜五姐兒,竟然嫁得高門。我雖孤漏寡聞,卻也聽說過武安侯府的威名。那可是真正的名門宿族,勳爵世家。蘇六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又是個憐香惜玉的,五姐兒嫁過去,那可是掉進金窩銀窩了……」
文氏雖然表面上說著羨慕的話,心頭卻是不以為然。一個吃喝嫖賭的世家子,又是倍受疼寵的幼子,顧五嫁過去,有她的好受。叫她瞧不起我江家,叫他看不上我的彥哥兒,活該。
顧拂雲沒有理會文氏,只靜靜地聽顧老夫人講:「……明兒彥哥兒他娘便要離開顧家,起程回老家。明晚舉辦家宴,給彥哥兒娘餞行。所有人都必須出席,都聽到了吧?」
眾人齊聲稱喏。
待大家請安完畢,顧老太太揮退眾人,只留下顧拂雲,說:「蘇家一心求娶你,又給了咱們家天大的好處,祖母實在不好再拒絕,否則便是結仇。祖母仔細惦量過,那蘇六雖紈絝了些,但只要浪子回頭,猶未晚矣。只要他能痛改前非,不再犯渾,倒也是門不錯的親事。蘇夫人雖然有些不大痛快,好歹也是要臉面的,不至於使惡婆婆的款,磋磨你。只要你不犯大面上的錯,蘇家也不會苛刻你。退一萬步來說,蘇六就算再混帳,亦是不敢寵妾滅妻的。」
顧拂雲點點頭,把頭挨在老太太懷中,說:「祖母,這些我都知道。也請祖母放一百二十個心,您孫女才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顧老夫人欣慰地說:「這才是祖母的優秀孫女。祖母相信你會把日子過好。蘇六那樣的人,估計是靠不住的,你嫁過去就趕緊生個孩子,最好多生幾個,孩子才是你的最終依靠。男人嘛,不過是搭夥過日子,你把他看作合伙人便是了。也千萬別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否則苦的還不是自己。那些情呀愛的,不過是話本子上編造的,誰信誰倒霉。」
顧拂雲抬頭看著老太太輕描淡寫的臉,心中微酸。老太太不再年輕了,翻年便是六十的知天命之年,額頭,眼角已布滿了皺紋,一雙飽經風霜的眸子已染上看透世間百態後的從容與漠然。
顧家早些年風雨飄搖,祖母力挽狂瀾於困頓,而身為頂樑柱的祖父,卻不見有半分男兒本色。聽老太太這話,便心知,她老人家是壓根沒有把希望放在枕邊人身上。
不過這也難怪,這個時代,於女人來講,男人又有幾個是靠得住的呢?依靠男人風險實在太大,還是得靠自己和娘家才來得實在些。
可老太太說得也有道理:「男人嘛,你說他有用,他什麼都幫不了你。可你說他無用吧,很多時候,離了男人,還真什麼事都幹不了。男人就好比大門上那把刀,平時也沒什麼用處,還得不時維護。但要是這把刀沒了,什麼魃魅魍魎全冒了出來。」
顧拂雲深以為然,男人就好比核武器,既費錢還占地,平時也沒什麼用處。可沒有這玩意,還真的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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