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這天很久了,我不但想要你掉下去摔死,還想要你嘗嘗毒蟲螞蟻咬噬肌膚的滋味,想要你嘗嘗餓得看見石頭也誤認為是饅頭的滋味,想要你嘗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等死的絕望滋味,我要你受盡折磨,血債血償!我只可惜力量不足,時間有限,不然一定先將你的牙齒敲落再活生生閹割了你。」安怡的聲音嘶啞而清晰,語氣平緩卻字字驚心,趁胡三賴不備,將那根尖利的鐵釺飛速朝他眼睛刺去。
胡三賴正嚇得魂飛魄散間,突然驚見鐵釺向著自己的眼睛刺來,不及思索地立即鬆手護眼,然後理所當然地直往下墜。
安怡數到二十,下面就傳來一聲隱隱的悶響。
真好,這麼高呢,這個噁心狠毒的男人就算是沒摔死也一定摔斷了骨頭,這洞上窄下寬,四周都是光滑潮濕的石頭,只靠他自己是永遠都別想爬上去了。安怡生恐他一時半會兒死不掉給人發現,便又痛快地往下砸了一堆石頭,接著取出早就備下的糖末撒了些在洞口處,剩下的則盡數往洞裡傾倒下去。沒多少時候,幾隻約有半寸大小的山螞蟻就嗅著糖味兒尋了過來,沿著洞口爬了進去。
糖不過是個引子,血腥和新鮮的肉對於這種個兒很大,攻擊性特別強的山螞蟻來說也是極具誘惑力的食物,想必這淫邪之徒一定能好好享受這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光。眼看著趕過來的山螞蟻越來越多,安怡拖過一堆腐朽的爛樹枝堵住洞口,再將耳朵貼上去,已是什麼都聽不見。
第一套計劃順利完成。
安怡清理乾淨鐵釺,滿意地自草叢中站起身來,仔細摘乾淨身上的草屑,冷靜堅定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等這一天很久了,從前她被胡家人逼著在這山林里采山珍挖草藥時,因為飢餓總想尋點野果吃,無意中發現了這個上窄下小的天然地洞,那時她就想把胡三賴引到這裡來,以期擺脫那種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活,卻始終未能如願。兜兜轉轉繞了這一大圈,她終究是如願以償。
這叫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那一年,她被胡三賴強綁來這野草里,先是目睹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頭婉兒因為想幫她逃走而被胡三賴從山崖上推了下去,屍骨無存,後來她自己更是受盡胡三賴和胡婆子的摧殘折磨而死。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他不死,她便是睡覺也不能安穩。他不死,她便是再活這一世,榮華富貴至極也不能安然。
安怡抓緊腰間避蟲蛇的香囊,小心挑著下腳的地方,儘量掩蓋去自己足跡,待走到離地洞極遠的地方後才停下來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那裡有一棵從前她發現、並打算留到逃出去時采了帶走換作盤纏的五爪金龍。她當時特意掩藏過,如果沒有意外,應當還在。半個多時辰後,安怡看到那株被她刻意用樹藤亂石遮蓋起來的五爪金龍還在那裡,臉上才真正露出了些笑容。
採好藥,安怡沿著原路回去,找了個遠離地洞、相對安全、視線也寬闊的地方拿出竹哨用力吹了起來。沒多少時候,就聽見遠處響起竹哨聲,接著陳知善、周金剛等人高喊著她的名字尋了過來,而此時,已是黃昏。
「安怡!你跑到哪裡去了?嚇死我了!」陳知善嚇得白嘴白臉的,對著她就吼了出來:「都叫你別走遠,怎麼你就是不聽?若是走失了,回去後叫我怎麼和你父母交代?」若是走丟了,叫他怎麼辦?
安怡愧疚地小聲道:「是我的不是。我尋著了這個,然後就找不到路了……」她討好地舉起那株五爪金龍給陳知善和周金剛看。
「你……唉!」陳知善和周金剛都十分氣急,但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好再說她,板著臉道:「你是要錢不要命,鑽到錢眼子裡去了!」
「是在哪裡尋到的?小姑娘運氣可真好啊,我們在這山里幾十年,也不過見過那麼一兩株。」胡老頭和老蔡頭等人羨慕嫉妒恨,巴不得從安怡口裡打聽出些有用的信息來,以便日後去撞撞運氣。
安怡往茫茫林海里指了個方向:「像是那裡,具體的我說不準,這山林里到處看著都一樣。」隨即可憐巴巴地看著周金剛道:「我累了。」
周金剛指了指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容辯駁地道:「走,回去!」
將至野草里時,安怡湊到周金剛身邊小聲道:「如何?」
周金剛沉聲道:「八九不離十了。」的確有這麼一條隱秘的捷徑,他得先回去好好準備妥當再親自走一趟。
這樣就好。安怡招手叫陳知善過去,湊在他耳邊輕聲道:「那個被胡家折磨死的女人怪可憐的,咱們既然遇上了就問問她埋在哪裡,給她燒些紙錢罷。這也算是行善積德。」說來真是可笑,她一睜眼就成了安怡,竟連自己埋在哪裡或者是否曝屍荒野都不知道。
「說得是。」陳知善深以為然,把老蔡頭拉到一旁輕聲嘀咕起來。
天黑盡時,一群人終於疲憊不堪的回到了胡家,正逢胡婆子站在門前罵街,罵的是聽說有人來收山貨前來打聽行情的鄰里,看見他們回來,便換了副笑臉道:「客人回來啦?晚飯這就得了。」見眾人面有喜色,由不得問道:「看各位如此歡喜,想必是交了好運?」
老蔡頭笑答:「這位小安姑娘是個有福氣的,竟給她遇著一株五爪金龍,還是棵上了年份的。」
胡婆子聞言,笑容一滯,隨即狠狠瞪了胡老頭一眼,用力搧了胡老頭的頭一巴掌,嫉妒的酸道:「可不真是有福氣?我家這個短命的死老頭子成日在那裡晃悠也不曾見著,給你們帶路走在前頭也是瞎眼看不見,這就叫窮命。」
胡老頭充耳不聞,一聲不吭地放了背簍,坐在院子裡檢視自己今日挖的藥材。
胡婆子罵完,轉而笑看向安怡等人:「客人不是還要收山貨的?我家就有極好的山貨,拿出來給你們挑挑?」又罵:「三賴這短命的也不知又跑哪裡灌黃湯去了,要他幫忙的時候影兒都不見……」
你永遠也見不著他了。安怡看了眼自她進來就灰溜溜地順著牆根溜出去的那條大黑狗,笑眯眯地道:「好啊。那就煩勞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