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不敢不從,一步三回頭地把薛氏扶進了屋又匆忙出了門。安怡上前去探查安保良,先摸著他的脈搏還跳動著,也比較有力,判定他只是昏迷過去而已。便把心放下一多半,請那送他回來的兩個陌生人把安保良送進屋裡,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兩人是兄弟倆,當哥哥的小聲道:「安姑娘,按說這事兒不該和你說,但你家這情形,似是也只能和你說了。那王虎不但不肯還玉佩,就連借條也不肯還,安大人急了要和他拼命,就給他操起凳子砸在了頭上,當時就暈了,又扔到大街上去。安大人從前對我們兄弟倆有恩,我們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見安怡臉色變了,生怕她會去鬧,又好心勸道:「大姑娘,那王虎可是連縣尊都不敢惹的,他放印子錢逼死人也不過輕輕就放過了,人還活著就好,別去鬧了。你家又是遠路人,也沒個叔伯兄弟什麼的在身邊,忍了吧。」
安怡給那兩人道了謝,她惜命得很,自不會明知自己鬥不過還跑去自找麻煩。若非是安保良披著這身官皮,只怕也是非死即殘吧?不過是黃家的一個遠親就這樣的兇狠霸道,可想而知黃家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待安怡送走那二人,薛氏已經醒來,掙扎著起身和她一起弄了熱水給安保良清洗,擦著擦著,安保良幽幽醒了過來,先目光渙散地看了她母女二人一眼,又看看抱著毛毛站在一旁的安老太,悲哀地嘆息了一聲,啞著嗓子道:「別怕,我沒事。」
見他出了聲並神志清醒,幾個女人俱都鬆了一大口氣,薛氏流淚道:「就算是不肯還玉佩,也不該下這樣的狠手。」
總是他沒出息,招惹了這樣的人又還幻想著能把玉佩要回來,結果就連借條都沒能要回來,反倒給人暴打一頓,顏面盡失。安保良閉了眼,輕聲道:「我沒用。」
安怡知道他此刻最掛心的是什麼,便道:「弟弟的藥已經有了,我從明日起給吳姑姑幫工打下手,從前欠的錢一筆勾銷,管兩頓飯,每月再給我二兩銀子。」
安保良猛地睜眼,見她神色平靜,並無半點不甘之意,遂喃喃道:「委屈你了。」
一直沉默的安老太突然一聲吼了出來:「這時你曉得委屈兒女了,早時怎不記得這家裡的老老小小?拼命?你有幾條命和人家拼?留下這滿屋子的孤兒寡母誰管?老娘養你一場,誰來送終?你這叫不孝不慈,沒出息的狗東西,老娘怎會生了你這樣一個糊塗蛋!」
安保良轉過頭閉上眼,無聲流淚。
安老太見狀雖有些不忍心,卻還不肯放過他,厲聲追問道:「你難道不知那王虎凶名在外嗎?何故要借他的印子錢?借了多少?還了多少?還欠多少?借條拿不回來,日後要怎麼辦?」
安保良照舊一言不發。
薛氏心疼丈夫,忙勸道:「老太太,他還傷著,稍後再說罷。」
安老太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沒多少時候,吳菁過來給安保良處理過傷口,曉得安家人同意安怡給她幫工,便留下二兩銀子,同安怡道:「算是提前預支你這個月的工錢,拿去給你爹抓藥吧。」
安怡謝過後就趁早趕緊去昌黎縣城裡最大的藥鋪仁惠堂抓藥,卻又多了一個心眼,生怕安家欠藥鋪的錢太多,這錢一進了藥鋪掌柜的手裡就再拿不出來。便出了五文錢請街邊一個賣瓜子的婦人幫忙,她自己則蹲在人家攤前幫人看著。
忽見一雙精緻上好,少說也得賣五兩銀子的金帶鹿皮靴子停在她面前,一條好聽的男聲道:「這五香瓜子怎麼賣?」
安怡抬頭,只見早前在周金剛那裡遇上的那個青衫少年正一臉促狹地看著她,便假裝沒認出他來,淡然道:「五文錢一兩。」
「來兩斤。」那少年拈起一粒瓜子餵進嘴裡,清脆利落地磕出兩片殼,揚眉笑道:「安姑娘,你什麼時候又改行賣起了瓜子?這瓜子炒得不錯。」
這吃多了撐的,沒事兒找事兒的公子哥。安怡暗罵了一聲,她今日遇到的事情太多,疲累得很,懶得理睬他,只垂著眼利落地撮了瓜子稱好裝入紙袋遞過去:「公子您拿好。」
青衫少年接了,又笑道:「你這個人太有趣了!不光銀針使得好,秤也稱得好,也挺會說話的,禮儀規範堪比大家閨秀。聽說你還寫得一手好字,不知你還會做什麼?」
無聊得沒事兒做了,找開心找到她頭上來了?安怡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道:「我還會罵人宰狗。」按她想,這人聽了這意味再分明不過的話,就算是不勃然變色也該覺得沒趣,自己走人,誰知這少年竟興奮地露出一副八卦嘴臉,興致勃勃地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真的?看不出啊。和我說說,你這細胳膊是怎麼宰的狗?」
果然是無聊了想尋樂子,這種人她早年看得多了,京城裡的紈絝二世祖們無聊了就是這樣的。安怡見賣瓜子的婦人拿了藥出來,立刻上前交割清楚,提著藥就走人。
那青衫少年不死心地跟在後頭揚聲道:「你怎麼又買藥了啊?」
「噯,你別走這麼快啊,聽說周金剛給了你一把彈弓做見面禮?要不要我教你啊?你這小姑娘,怎麼這樣不討喜啊?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你怎麼這樣呢?這樣可不討人喜歡啊……」
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哥,看了這麼久的熱鬧還不夠,非得追根究底,和個多嘴多舌的婆娘似的。安怡在心裡翻著白眼,鄙夷地看著跟在她身後一直絮絮叨叨的青衫少年,忍不住停下來皺眉道:「這位公子,您很閒嗎?」
「一點都不閒,我忙著呢。」那少年嬉皮笑臉地道:「你和我說是給誰買的藥我就不再煩你。」
原來他也知道他很煩呢。看在周金剛的面上,安怡勉強耐著性子道:「是給我爹買藥,他去和人理論,挨了一頓打。好了,我說完了,你別再跟著我。」
「令尊……」青衫少年才開了個頭,安怡就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示意他噤聲:「說話不算數的不是男人,是賴皮狗。」
「小小年紀就這樣老氣橫秋,真不可愛,白瞎了那張臉蛋。」青衫少年無奈地立在原地目送安怡走遠,轉身往旁邊商鋪里去買東西兼八卦:「這個給我來兩斤,你們可知道那個安縣丞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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