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木槿花羹

  越地的叛軍沒過了苴水,北邊就傳來了大捷,賀邏阿那所謂的二十萬大軍果真是虛張聲勢,倒也是,一個小小的北氐若都能開出二十萬大軍來,那怕是連家裡燒火的僕婦和帳子裡還在吃奶的娃娃都得算上。這些年大夏雖說是疲於養兵,卻也不至於被一個北氐虜軍拿捏住。

  賀邏阿這廝被打得丟盔棄甲,來時是如何的雄赳赳氣昂昂,去時就是如何的灰頭土臉,退出北雁關,剩下個老弱病殘幾百人,沿著燕山山麓一路向西北逃竄,直逃至當年北氐皇城遺址,站在他父老親族焦黑的骨頭上,在大夏軍隊的圍堵下,彷徨數十步,謝罪自刎了。

  當年就是在這,酈國公季大將軍一把火焚了北氐皇城,替他英年早逝的嫡子報了仇。

  也同樣是在這,賀邏阿死前手持一柄砍得豁了口的長刀,狀若瘋癲,指著天地,指著自己,長笑三聲,痛罵自嘲:「碌碌多年,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虧得我阿父將他奉作座上賓,虧得我又聽他一面之詞,信他會予我援軍!蠢哪!」他抬手指著猩甲銀盔的大夏將領,哭笑無狀,「你們的大夏,從頭爛到腳!回去告訴那姓季的老不死,他報仇,找錯人啦!哈哈哈哈哈——」

  賀邏阿死了,留下個驚慌失措還沒來得及隨主就義的老僕,被擄回軍營。

  老僕是舊時宮人,伺候了幾代北氐皇族,見識了宮廷內外各色的血雨腥風和暗中交易,上了年紀,經不住拷問也經不住毆打,供詞傳回京中,滿朝驚駭。那些年北氐鬧了糧荒,實在無法,只得頻頻驚擾大夏邊境擄掠糧草,卻被季家軍隊打得節節敗退。那年金秋,北氐來了個氣宇不凡的年輕人,自稱有良方可救北氐之危。

  他確有辦法,竟能使那百戰百勝的季家軍吃了敗仗,又能放北氐探子進關,喬裝成商人,大搖大擺進了京畿,擄走了那季將軍家的子弟。

  那年輕人,自稱是大夏皇室,送來金銀無數、牛羊成群,道有意與北氐結百年之好。

  可誰承想,他這一結,結去了北氐全族的性命!

  季家死了唯一的嫡公子,酈國公元氣大傷,即便是痛殺北氐皇族三百人,卻也還是一夜之間垮了身體,他拎著北氐皇親的頭顱,掛上北雁關城門,這一仗,大夏揚眉吐氣十三年!

  可又能如何,回了京,進了府,滿眼素絹。

  酈國公一口血嘔在棺木上,白髮人送黑髮人——意難平啊!

  到頭來,北氐也不過是借刀殺人的那把刀罷了。

  天子暴怒三丈,自宗廟扯了三代皇親畫像,親去牢中命北氐老僕指認。那老僕含著血,抖著手,舉著蠟,用一雙混黃的老眼一一略過了老燕家數十位皇親國戚,他顫巍巍戰兢兢,扯出了其中一幅已年久泛黃的少年畫像,斬釘截鐵:「……是他,沒錯。」

  化了灰,他也不能認錯。

  守北雁關的是定北侯,放北氐探子進京,他也脫不了干係。往下一查,雁北四府,從根子上就爛了,從上到下臭不可聞,一層層一級級的盤剝,小小一個有名無實的定北侯,在這一年裡有半年都在吃霜喝雪的苦地方,日子竟比京城裡的王公貴胄還要滋潤。

  他的手還要往南伸,莊子快劃到京畿,跑馬場比皇家的還要大三百畝,莫說是跑馬,跑死馬都不在話下。

  滿朝文武,原形畢露,醜態盡出。

  事情傳到南邊,傳到季鴻耳朵里,余錦年差點從小榻上跳起來把說話的段明給趕出去,他上次為著季延一把破刀差點瘋了,這回還不知要如何折騰!可恨段明嘴快,說相聲似的,三言兩語把朝上風雲詭譎給講完了,余錦年覺得屁股生燙,可還得坐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季鴻的神情。

  季鴻為著這事查來查去,早也查到了蛛絲馬跡,心裡明白著,只是耿耿於懷放不下,可當真聽著別人來講這來龍去脈,又像是局外人一般了,半天闔著眼,不說話。

  余錦年有些慌:「阿鴻?」

  外頭忽然喧鬧起來,聽著是歡天喜地的,這一仗從滁南零零碎碎地打過來,先時是排兵布陣,暗中行軍,少有能痛痛快快打一場的,可眼下便聽著外面熱鬧得很,是自開戰以來頭一次這般歡鬧。

  余錦年掀了帳子出去,聽外頭人喊著:「撫州大捷!撫州大捷啊!」

  一群人歡呼著,把他們著銀甲的閔將軍迎進來。他那甲也不該算是銀的了,縫裡都膩著血,也濺的臉上全是污跡。他手裡拿著把人高的長-槍,與手下將領談笑風生,英姿煥發。馬蹄是踩著敵人的血水回營來的,踏到地上到處都是血紅的泥坑,但人人臉上又都是興高采烈的笑容。

  這就是打了勝仗的模樣。閔家的嫡公子,看著是個文人,卻也有熱血,有鐵骨,拿得起筆,也耍得動槍!這般風姿,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余錦年也高興道:「阿鴻,聽見嗎,撫州勝了!」

  季鴻動了動,低聲道:「會勝,還要繼續勝。勝到他面前,我要問問他,二哥究竟是哪裡對不住他。」

  他抬頭看了余錦年一眼,心又平靜下來,他取了自己頭上的簪子,替少年將垂在肩後的頭髮綰起來,乾淨利落地束在頭頂:「去罷,外將軍得勝回營,該是我們的內將軍出手了。」

  余錦年一手好醫術,金創傷瘍,發膿潰爛,軍營里常得的病,沒有他不能治的,他帶著一批年輕醫士奔波在各個帳子間,瞧著是最文弱最不堪大用的,卻又是整個軍營里最能帶給人希望的人。閔霽打不贏的仗,他能打,閔霽救不了的苦難,他能救。傷兵營私底下管他叫內將軍,雖然是說著打趣的諢號,但活命的恩情卻是實實在在。

  余錦年摸了摸發上的玉簪,點點頭,叫上蘇亭,點了還在帳子裡瞌睡發夢的御醫士,直奔著傷兵營去了,也是氣干雲霄,那是他的戰場。

  季鴻目送他隱沒在來往兵士中間,伸手給了段明一張玉令,一扭頭,看到閔霽。

  「閔將軍,恭喜。」

  閔雪飛擺擺手,厚重的盔甲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他揚開唇角:「季軍師,同喜!」他撒了撒遠去的段明,笑里多添上幾分狡黠,「季軍師又有什麼好主意?」

  季鴻異常平靜:「沒你的事。殺個人。」

  一個又一個的傷兵抬進來,血肉模糊地躺在帳子裡哀嚎,余錦年都來不及辨清究竟誰是誰。之前都打的太輕巧,這回是真刀真槍與燕昶那裝備精良的側翼軍遇上了,余錦年這才第一次見了戰爭的殘酷。兩軍相遇,沒人把敵軍當人看了,刀斧砍在身上,就像是屠夫剁肉,狠極了。

  一盆盆的熱水和烈酒,澆得帳中痛嚎陣陣,酒不夠了就熬蔥水,熬得整個帳子蔥氣熏天,但就是這般在傷口上生澆的痛,也擋不住士兵們打了勝仗的豪邁激-情。

  他帶著蘇亭,一邊給人縫合,一邊聽這皮開肉綻的小兵講在戰場上是如何的暢快淋漓,打得那些狗賊血花四濺。

  也有不行了的,整條手臂只餘一點筋皮連著,身上戳了幾個窟窿,白-花-花的骨頭從身子裡戳出來,血都流盡了,余錦年按了這兒就按不住那兒,血崩似的流,連蘇亭都看出他不行了。

  臨死前想喝口熱的暖暖,消毒用的烈酒從嘴裡倒進去,又從鼻孔中嗆出來,咽不下去了。

  撫州大捷的喜悅只是短暫的一刻,擺在余錦年面前的卻是長久的無能為力的傷痛,是近可觸及的死亡。燕昶挑起的這場戰爭,將有數萬人家破人亡,無數孩童失去他們的父親,成千上萬的妻子失去他們的丈夫。

  戰線越往前推進,戰況越是激烈,死人只是最尋常不過的場景。

  天氣入了秋,早就過了月夕日和重陽節,約莫著京中該落葉了,南方卻還是鬱鬱蔥蔥的一團。閔雪飛打回了凌昌城,城中多水多花,一簇簇的木槿擁在水邊,朝開暮落,淡紫粉白,如今也都迸上了紅,似泣血的斑痕。

  凌昌是座雅城,古往今來出了多少翰林學士、墨客騷人,城中薈萃坊的酒肆牆壁上,還留著諸多詩句,時下也都雅不起來了,只余滿目瘡痍。木槿花溪被錚錚鐵騎踏成一地碎紅,沖天的煞氣盤繞在人的頭頂,烏泱泱地壓著半邊燒紅的晚霞。

  凌昌的士族豪紳被驚破了膽子,紛紛屯糧聚財,躲在家中閉門不出。燕昶的越字旗頹喪地倒在路邊,被燒得只剩下個半邊。街上除了清理殘局的士兵,和巡城噠噠的馬蹄,就只有一夥穿著清藍色醫褂的醫士,在滿大街地收拾傷兵。

  一個臉頰被炸了半邊的傷兵用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攥著余錦年,掙扎著把腰上的銘牌塞過去,他一邊大口大口地吐血,一邊聲嘶力竭:「改嫁……讓她改嫁……」

  余錦年才握住了銘牌,救也救不及,他就睜著眼去了,半拉手掌抹在余錦年的襟子前,泥混著肉,拖下來長長的一條血痕,死不瞑目。

  打了勝仗尚且如此,吃了敗仗的又該如何?

  ……若再有一次,余錦年是打死也不下戰場了。

  燕昶自恃數十萬大軍,南方十三郡的兵力都被他吞了個七七八八,戰線從東邊沿海拉到中原沐陽,野心太大了,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

  西行的戰線被閔霽橫來一刀,在凌昌咔嚓一下,當中截了,西翼五萬兵馬被困在沐陽寸步難行,成了閔雪飛的俘虜。

  燕昶只得率兵往東,走仲陵,仲陵是南方數一數二的大城,城高池深,城中風物繁華,堪比夏京。仲陵往北,就是江,過了江,就直搗大夏江北平原腹地,直指夏京衛城。

  再不濟,退回仲陵城中,也能與北朝天子劃江而治。

  周鳳進了大帳,先一腳把余旭踹出去,再劈手奪下主將手裡的冷酒,接著便盤腿而坐,捧出一大盒艾絨出來,往指粗的竹管里密密實實地塞。燕昶仰頭看著掛在對面的「去疾」劍,周鳳低頭給他熏肩膀,熟門熟路。

  燕昶直著眼,像是要從去疾劍上看透過去,要揪住先皇魂魄的領子好好問一問,為什麼賜了他劍,卻又把皇位傳給別人。為什麼他衝鋒陷陣,定國安-邦,居功甚偉,到頭來,卻是他那個平庸的七兄承位。而他,被一腳踹到了越地,三千里皇城向背而去,等同發配。

  難道命真由天定,他即便費盡心機,也難能得到?

  肩上的傷又添了幾條,入了秋,手臂愈是痛得抬不起來,仲陵的冬天會很濕冷,不比越地,一年到頭都是春風和煦。大夫說他這病太久了,去不了根,只能靠養。

  但是曾經也有一個少年說過:你這病,好治。

  周鳳熏著燕昶的肩膀,手底下捏著,全都是揉不開的結節,像是水加錯了的麵疙瘩,他也心疼:「不然我們回南邊罷,南邊暖和,越地的郎中都知根知底的。仲陵都亂了,沒什麼好艾絨了。」

  「沒了艾絨,本王還活不下去了不成?!」燕昶瞪紅了眼,「沒了這隻手,本王還打不下這江山了不成?!」

  周鳳:「……」

  圖謀十年的大計,眼看著就要成了。他都已打到了仲陵,萬里河山已有四千五百里在他麾下,這時候讓他回去,無異於在他心口上豁刀!就說他即便是退兵回去了,大夏天子就能放過他?

  當今天子看著平庸,手底下一群看著也無能,每天上朝不痛不癢,軟趴趴的瞧著好拿捏,可真打起來,一個一個又似豺狼虎豹,殺人也不留情面。北氐人又被殺得一個不剩,定北侯逃出雁城,要上京去喊冤,沒走到一半,身首異處,拉回夏京一具棺槨,裡頭雞零狗碎一堆辨不清是什麼的骨和肉——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叫狗給啃了。

  啃便啃了,好歹大體上骨頭還在,又誰知京畿停柩的衙上莫名其妙失了把火,燒得一乾二淨。

  定北侯府上十好幾個姬妾,遠在雁城,哭得厥死過去好幾個。

  上頭裝模作樣地查了查,定北侯兒子三兩個,進了京城連老子的骨灰都不敢去撿,只挨個府里去求,聲淚俱下,說什麼也不要,能保住家裡幾百口人的性命就成。這時候,一群人又開始平庸無能了,皮球踢了好幾日,沒有一個搭腔答話的。

  周鳳收了艾絨,說:「定北侯死了。」

  燕昶按著肩膀:「死就死了。他做事那般不乾淨,怨不得旁人。」

  周鳳頓了頓:「叫人一刀斬了首,屍體被狗啃得不像樣子,又一把火,挫骨揚灰。」定北侯是活不成,便是送到了京,哭出天大的冤情來,也是活不成了,可他這樣死,是橫死,是被人泄了憤。

  有人想讓定北侯死,是毫無體面的死法。

  周鳳道:「聽說討逆軍後頭的大帳里,坐著的是季鴻。」

  話說到這份上,再說下去,就刺骨了。

  燕昶滿身戾氣,半個字也不願多說了,只呵斥著,叫余旭滾進來。

  周鳳知道他最近成宿成宿難以入眠,既是肩痛難捱,也是被內外軍務纏身,透支太大。他只有在冷酒侵灌和余旭虛情假意的陪伴下,才能勉強歇上一時半刻。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到底也成不了真。

  如今討逆軍的大帳里聚集了夏京最精銳的將領和軍師,有著大夏最風姿爍然的一批人。朝上斗歸鬥著,斗得熱火朝天,你死我活,文臣武將指著鼻子互相唾罵,唾沫星子橫飛,朝下卻又能齊心協力。也許那個看似「平庸」的天子,實則有著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好手段,不動聲色地拿捏著滿朝文武的命門。

  先皇真能看錯人嗎?

  大夏這萬里河山,他們當真打得下嗎?

  連周鳳也不知道了。

  余錦年帶著人,搭了不下一二十間醫棚,一路鋪過去,收容著在交戰中受了牽連的傷者,直忙活到夜深,猶自挑著燈四處亂跑。季鴻自繳了做大本營的莊子上出來,下了台階,挑著一盞不知是哪家女娘留下來的八角宮燈,本以為外頭是漆黑一片,卻不想出了府,長街上燈火通明,一串的火盆子鋪擺過去,耀得人眼疼。

  橘火底下是手腳不歇的清藍褂子醫士,大半夜的,沒有一個坐著,全都在熬水煎藥包紮傷口。

  以前打仗,御醫跟出來是最懈怠的,有時候還不如本地召來的郎中上進管用,如今這些人這般發憤忘食,簡直跟御醫司里換了一茬人似的,勤奮得叫人刮目相看。這都得益於那個領頭的少年,他不知疲倦,把每一個病人都擱在心窩上操心,小小年紀叱罵起人來,也絲毫不比御醫司的老頭子們遜色。

  他激昂起了醫家心底的那點救死扶傷的志氣,讓御醫司里混吃等死的醫士記得起來,自己當初飽讀醫經,為的不是尸位素餐,而是要進天下一等院,治天下一等病,做天下一等醫。

  就是這樣,大軍才能一路旗開得勝,將士們知道,哪怕他們斷了胳膊斷了腿,只要撐著一口氣抬回大營里,只要有餘小神醫在,就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他們也不必再親眼看著自己皮肉腐爛,而後被人遺忘在沙場之後,聽天由命地死去。

  余小神醫的醫術,就是他們的天命。

  季鴻一路問過去,直問到東頭,才在一叢木槿花旁找到他。夜裡的木槿發著淡淡的熒紫,他盯著腳邊一簇燒滅了的殘灰發呆。季鴻慢慢踱步過去,展開臂彎間備好的大氅,輕輕披在他的肩頭,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血氣的腥咸,和灰堆里裊裊的紙屑味道。

  「怎麼跑這裡來,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

  不知不覺,天竟這般的冷了,余錦年拽了拽肩頭的大氅,把脖頸縮在立領當中,悶聲道:「前幾日是寒衣節,我竟全然給忘了。」

  季鴻看著腳邊的灰堆:「現在燒也不晚。」

  余錦年從氅衣里伸出手,被季鴻自然而然地接過去,兩人抄了近路回去,過了一座石板的小橋,他又忍不住回頭張望,夜裡的凌昌城像極了信安縣,挑檐的灰白小屋,油滋滋的青石板,狹長細窄的巷子在面前曲水似的繞,繞得打了結,一抬頭,橘盈盈地綴著盞燈籠。

  只是比信安縣大得多,人進了巷子,一眨眼就瞧不見。

  「我……我看見個人。」余錦年忍不住道。

  季鴻也回頭:「什麼人?」

  周圍靜謐謐的,什麼人也沒有。

  余錦年也不確定了:「一個手纏赤珠的白衣僧人。城裡人說,燕昶占城的時候,一位白衣僧人遊方到這裡,施粥布善,置牲宰羊,救了無數百姓。後來燕昶棄城而走,閔公子開了城門,那僧人也飄忽而去……百姓都說,那是佛降了世。」

  季鴻笑了笑:「既是飄忽而去,你又如何看見?」

  佛說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又說虛妄不實,多逐無益。

  八角宮燈里跳轉著瑩瑩的燈火,余錦年伸手撥了撥,琉璃罩上璀璨生輝,流光溢彩,仿佛遮掩著一隻虛白人影,持丹珠,柄鈴杖,柔眉善眼,縹緲著從身邊走過去了。他彎腰隨手摘了一朵木槿,別在季鴻發上,突然釋懷道:「也對,我看錯眼了罷。」

  相識何必相逢。

  季鴻:「回吧,熬了木槿花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