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怔怔地站在那裡,念了出來。
字跡,和藍星上的那些墓碑上的字跡一模一樣,是他的筆跡。
那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身影,曾靠在這裡,以酒買醉,用指甲刻下這些字。
林恩走了過去。
他再一次檢查了一下腳下的那些碎片,他終於確認無假。
是神格……
有些碎片上還帶著血跡,似乎是曾經硬生生被人從身體當中所挖出,然後再將其崩壞破碎。
林恩的身體無來由地冷顫。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面前的那塊巨石之上,隱約地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絲絲意識的靈光,似乎除了那行字之外,那個少年在離開前,亦在此地留下了些什麼。
他伸出手,緩慢觸碰。
一瞬間。
光芒從他與巨石的接觸間迸射而出,填滿了視野。
「我叫林恩,第二個走上初誕者之路的人。」
「末日即將降臨,我失敗了,付出了我的全部,我不希求這段歷史是否會有人看到,我也無法確定末日之後,這裡是否能夠保留。」
「這是,我留下的墓志銘。」
那個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帶著麻木與凋零。
他講述了起來。
就像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講述起他的種種經歷,他的一生。
他叫林恩,曾墜落於地獄,他有一個名叫血鋸的老師,他在地獄當中探險,結識了許許多多親密的朋友和家人,他也曾無法無天,在黑暗世界當中波瀾起伏。
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少年,一邊喝著酒,一邊醉醺醺地麻木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
他的前半生,幾乎和現在的林恩一模一樣。
他去了黑夜城,他有他的主母,有艾薇爵士,有他的左左,有他曾心心念念要保護的所有的家人。
可是命運的拐點出現了。
黑夜城劇變。
喪心病狂的血肉支配者掀起了那次行動,整個黑夜城被付之一炬,小丑的出現,黑弦月的凋零,讓他的體內的那個印記全面地復甦。
可這一次,卻是那個小丑成功了。
他們沒有出現漆黑的銜尾,那位輪迴的神王未曾在他的歷史中再現,他是真正地在那一刻激活了自己殘魂當中紫羅蘭大君的印記,讓那位大君復甦的人格,成為了他體內的另一面。
曾經的紫羅蘭大君,與他並存。
那個人格也提出過將身體與靈魂徹底還給他,主動自我抹消,但是他卻拒絕了。
因為那個時候。
他是無比渴求著力量,渴求著能夠保護好自己家人的偉力。
而那位大君的存在,能夠幫助到他。
而再之後。
他和現在林恩的命運的軌跡就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在和畫家達成協議之後,他拿回了地獄當中所有的渡鴉的屍體,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讓自己的靈魂變得無比強大,他和體內的那位大君的印記也在不斷地磨合,初誕者之力迅速地被他所掌控,讓他在未來很短的時間裡,就變成了一個極其強大的存在。
那個時候,他不僅是自己,也是紫羅蘭大君。
很快,他統領了地獄。
得知了外界那片災厄的部分真相。
他開始正式出現在了主宇宙當中,以紫羅蘭大君之名,他幾乎是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迅速地整合了整個主宇宙的力量。
那個時候,一切是如此的璀璨。
畫家告訴他,即便他現在已經是如此的強大,但他依然不是紫羅大君,因為他真正的本體,早已與沉眠者融為了一體。
他依舊是渡鴉。
而那個時候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踏上這條路,像曾經的那位大君所做過的一樣,再走前路,整合整個主宇宙的力量,拿回新世界當中所有的神格,讓自己成為第二個初誕者。
只有這樣,他才能擁有對抗那片災厄的偉力。
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
他從畫家那裡得到了大部分的神格,並在融合之後,以無可匹敵的力量殺入了破碎世界。
一個個被腐化的神靈倒在了他和畫家的手中。
大量的神格被尋回。
污染者的侵襲,更是在他的面前如螻蟻過境。
最輝煌的時候。
主宇宙舉世無神,因為只有一個神,那就是他,如神皇親臨。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將他當做了救世主,認為這場戰爭必勝無疑,甚至紫羅蘭帝國的傳說都在獄卒舊部推波助瀾之下再次遍布了整個浩宇,讓他幾乎成為了一個活著的傳說。
而他也終於在最終融合了所有的神格。
讓自己成為達到了最接近初誕者的地步。
但他還沒有最終跨出那一步。
因為真正的初誕者,是要將整個有序世界都熔鑄進入自己的身體與靈魂當中,讓自己成為主宇宙本身。
但他還是踏足了無序深空,找到了那個沉眠者的本體,向他發起了挑戰。
這一次本是試探。
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他一敗塗地。
那片災厄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強大到遠遠地超出了他的想像,祂似乎一直都在等他,等他來主動找祂。
這一戰,慘敗。
但他還是在畫家的掩護之下,重回了主宇宙。
而也是這一戰的失敗,讓他終於下定決心,讓自己踏出那最後的一步,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初誕者。
他做了。
強忍著內心的不忍,他破碎了無數的星辰,吸收了億萬萬的法則與物質,甚至為了讓他重回初誕,無數的生靈奉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做出承諾,如果戰爭可以勝利,他一定會在新的世界中,讓所有的生靈復生。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可以做到。
終於。
他邁出了那最後的一步。
整個主宇宙熔鑄進入了他的身軀,只留下了他與畫家,就像曾經。
他們邁入無序深空,發起了對沉眠者的最終決戰。
那個聲音講述著,醉醺醺地沒有任何的波瀾。
可是他失敗了。
他沒有描述那場戰爭的過程,只能聽出那幾乎是一場碾壓性的慘敗,就算他已經踏出了最後的那一步,付出了無數的代價,他亦沒能擊敗那片災厄。
畫家死了,被吞噬了。
主宇宙被打出了他的體內,化作了這片寂靜的廢墟。
而那一刻他才明白……
「祂是無序與有序的完美結合,祂才是這萬事萬物真正的主人……我在最後一刻在祂的體內見到那位真正的紫羅蘭大君,原來他沒有死,他一直都在奮戰與對抗……可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醉酒,麻木而寂靜。
「我的路錯了,這個世界只會有一個初誕者,當我成為初誕者的那一刻,他也就不再是了。」
「他也就失去了,遏制那片災厄最後的錨點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