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那樣的狀態才叫相愛

  墨白瞳孔一顫,心臟吊到了嗓子眼。

  他心虛又緊張地看著日思夜念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接近的女孩,可是那雙明媚勾人的狐狸眼此刻看他的眼神實在太冰冷了。

  猶如無數冰錐,直直插入他身體。

  令他止不住發慌,好像所有黑暗的過往都會被掀開最後一層遮羞布,赤裸裸地展現在她面前。

  他在害怕。

  怕她會鄙夷、畏懼那樣的他。

  顏時若神情不變,看不出喜怒哀樂,紅唇輕啟吐出淡漠的聲音:「我看到了,二樓刑房的牆上,用血寫著『墨如深』三個字。那是你以前的名字,對吧?」

  「夫人……」墨白小心翼翼地想去拉顏時若的手,卻在即將碰到的時刻遲疑了。

  十指漸漸蜷縮,無力地垂下,

  他不敢,怕髒了他的月。

  墨如深這個名字多諷刺,好像註定了他一輩子逃不出黑暗深淵。

  曾經那些陰暗的腥臭味沾滿了他的手,他想去見自己皎潔的月光,於是改了名。

  幼稚地妄想用一個名字抹掉自己的過去,可以乾乾淨淨的以墨白的身份站在她身邊。

  世事難料,節目組竟然陰差陽錯地選了這座荒廢十二年的無名島作為最後的拍攝點。

  毫不留情地扒開他一針一線縫進身體裡,任由它發爛發臭也絕不能泄露出一絲跡象的罪惡。

  赤裸裸地,拋在了月光下。

  他站在黑暗裡,似是在等待那輪皎潔清冷的月對他的罪行做出判決。

  解釋嗎?

  如何解釋呢?

  「墨如深」三個字用血記在了那光是看著便讓人心裡發怵的刑房裡,這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他早已無力辯駁。

  待許灼睡著了才私下問他,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心軟。

  「不打算解釋嗎?」

  木頭被烈火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顏時若冷淡的聲音似乎驅散了烈火帶來的暖意,仿佛將墨白置身冰窟,徹骨寒冷卻無法爬出結滿寒冰的深淵。

  上頭懸著的冰錐在預兆著他的結局,無論他是否掙扎,終究會落下,將他殺死。

  錐心刺骨,血肉模糊。

  那雙漂亮得像寶石一般的琥珀色眼瞳此刻晦暗無光,顏時若暗暗嘆息,蔥白般細嫩的手指主動勾住了他方才試圖觸碰卻半途而廢的手。

  墨白心臟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顏時若抿了抿紅唇,似乎在思忖如何開口,沉默半晌後才道:「我不在乎你以前做過什麼,但我想了解你的過去。

  「我曾經殺死過我的心,但它瞞著我長出了新的血肉。正如你所說,它在為你而跳動。」

  她拉起墨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墨白,你想和我更進一步嗎?」

  發展為可以互相信賴,互相依靠,互相傾訴的關係。

  那樣的狀態,才叫相愛。

  眸光微動,琥珀色的海有了光亮,那是月光再次傾灑在了他的身上。

  墨白反握住了顏時若的手,「夫人想知道什麼?」

  顏時若咬了咬後槽牙,「那些刑具上,有多少是九歲墨如深的血?」

  墨白有一瞬的詫異,原來顏時若早就猜到了,剛才迸發而出的寒意並非對他的防備。

  而是對曾經傷害過墨如深的人的恨。

  緊繃的心臟瞬間放鬆下來,他思考了一下該從何說起。

  「我是墨家的私生子,墨家人為了財產明爭暗鬥,查到了我的存在,怕我會回去分一杯羹,於是在我八歲那年,他們找到了我和我母親,將我們抓到這裡囚禁起來。」

  不止是囚禁,二樓的那些刑具幾乎全都在他身上試驗過,那些人試圖擊潰他的心志,卻留住他一條小命。

  因為他的器官,對某些人而言很值錢。

  墨如深不是沒試過反抗,可一旦他反抗,那些人就會對他的母親動手。

  於是墨如深在這裡度過了地獄般的三個月。

  母親心疼他,日日以淚洗面幾乎哭瞎了眼。

  終於在沒人看守的某天,他帶著母親逃出生天。

  逃出去之後才發現自己處身荒島,四面都是海。

  為了離開這個地獄,他和母親在島上四處遊蕩,尋找可以離開的船,又或是在等待生還的機會。

  幕後黑手很快通過監獄裡的監控攝像發現他和母親失蹤了,派船來抓人。

  也是這一次,他把將近半個月來收集到的毒蛇全部放出去,趁亂帶著母親上了船,躲在底下一個陰暗潮濕的小船艙里順利回國。

  之後又是四處流浪求存的生活,墨如深想過去京城找父親,以為父親看在往日情分上起碼會保住他們母子倆的性命。

  然而沒有。

  到了京城剛見到那個男人,就被對方勒令解決掉。

  墨如深永遠忘不了對方當時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隻陰溝里骯髒的老鼠,又或是一隻隨手能碾死的螻蟻。

  鄙夷、不屑、厭惡。

  他和母親再一次被關了起來,這時他才知道當初抓他們去監獄裡囚禁,有那個男人的手筆。

  沒過幾天,車子要將他們送往港口,再次關去荒島上。

  路上他製造機會再次逃脫。

  這次他沒有帶著母親一起狂奔,而是將母親藏在了一家醫院的醫療倉庫里,自己跑去引開敵人。

  再後來,便是遇見了一個穿著紅旗袍的可愛小娃娃。

  提著燈籠的小女孩,是他那一年來唯一遇見過的美好。

  聽到這裡,顏時若覺得已經足夠了。

  至於墨白是用什麼手段掌控墨家,又是用什麼方式解決了墨家舊人,她不關心不好奇。

  她緊緊握住墨白的手,心中泛著酸澀,好半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些不能見光的過往就永遠藏下去,我甘願成為你的共犯。」

  墨白薄唇拉出一抹笑,溫熱的手撫上女孩的臉頰,「沒良心的白月光也會說情話了。但是,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也不需要你和我一起承擔什麼。

  「顏時若,我本就是為你而活。」

  顏時若的呼吸變得短促,氣血上涌的時候大腦就會變得不清醒,做出衝動之舉。

  她撲過去,勾住墨白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墨白下意識環住她的腰,沒來得及反應,唇上傳來的柔軟令他徹底宕機。

  他……抓住了,天邊那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