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個月都是如此。
雖然以前的菜鳥訓練營伙食差、又被人罵、又被人打……可精英菜鳥們都開始懷念起菜鳥訓練營來了。
因為這裡比菜鳥訓練營恐怖十倍還不止!
長官整天是沒一句廢話,可一到晚上驗收的時候就揍人,往死里揍!還揍的理直氣壯,整隊的人打不過長官,誰好意思喊冤?伙食好啊!能敞開了吃,可你也得吃得著啊……基本上每天訓練一完,菜鳥們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情獸最喜歡吃肉了,第一天晚上那塊肉還沒塞進嘴,他就已經拿著肉睡著了。
菜鳥們苦不堪言,互相扶持著,咬牙堅持著,就盼望有那麼一天能把貧血長官揍趴下,大家坐在他身上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頓飯……沒錯,這就是他們的信念之一。
可野蠻人軍官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無論他們怎麼努力,怎麼配合,可每天晚上還是一樣被貧血長官打得屁滾尿流。
最後一天,貧血長官收拾完他們之後,總算是喘了點粗氣。
「合格。」他說了這句話,然後叫了輛馬車過來,把這十來個半死不活的精英菜鳥裝上去運回營房。
回到營房菜鳥們才知道,珈藍小隊還算早回來的,有的小隊拖了好幾天之後才回來,還有些隊裡的精英菜鳥們被抬進營房的時候還叫「媽」來著。
看見別人的慘樣,吃飽喝足的珈藍小隊站在一旁「呵呵」傻笑,拿其他小隊的人開心。他們早回來,有假期。
休息了三天,珈藍小隊又給帶去另一個地方接著練,也就是接著挨揍。
貧血長官後來不親自揍他們了,而是帶著他們去單挑其他軍團的精英菜鳥,反正就讓他們一直挨揍。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半年。
隊列、武器、騎術,隨著訓練強度的加大,戰爭的氣息,也越來越濃了……
這天晚上,十來個人的珈藍小隊單獨在碩大的操練場上列隊,被授予軍銜,他們是唯一一支提前完成了所有訓練的小隊。給他們發銜的是皇家鬥士團第六團的一個少校參謀,聽說就是從普通士兵升上去的。
看著自己身上那一色的藍色軍禮服,還有胸前配戴的銀白色胸章,菜鳥們差點掉下淚來。
「貧血啊!」少校參謀對貧血長官說:「怎麼還用這名字呢?軍部不是有新名字給你嗎?」
「這名字習慣了。」貧血老實的點著頭:「再說也是長官給的。」
「還真是頑固,也不說改改,跟我去喝點?」
「長官去吧!」貧血轉頭看看菜鳥們:「我帶他們去城裡轉轉。」
「哈哈哈哈,了解,傳統!」少校爽朗的笑起來,丟過去一個小袋子:「花消算我的。」
貧血長官也不說謝謝,直接把袋子放懷裡,轉身對菜鳥們說:「解散之後,立即回房間整理,準備進城!」
「是的,長官!」
看著一群菜鳥嘻嘻哈哈的打鬧著離開,貧血的眼神不再是那麼冰冷。
「你想起什麼了?我的孤膽英雄?」少校走到他身邊:「這都是些很有活力的小伙子,我看了你們的報告,他們比我們那個時候強。」
「他們是很強。」貧血望著隊員的背影,小聲說:「但是在戰爭之後,還會有幾個活下來?」
「我努力晉升,正是要以手裡的權利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可能嗎?你只是一個官僚而已。」貧血冷哼一聲:「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只有大量的訓練和正確的一線指揮才能做到。」
少校無言以對,拍拍貧血的肩,轉頭走了。
「喀喀」作響的腳步聲傳來,路人趕緊避讓。
一隊軍人不緊不慢的走在寬闊乾淨的街道正中,整條街讓他們占去一半,那些往來的馬車、行人都得讓著他們。雖然是很霸道,可巡邏的城衛部隊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還要一臉討好的看著這隊囂張的軍人走過。
貧血長官抱著手走前面,一隊菜鳥抱著手走後面。熾色和浪子把墮落夾在中間,情獸和巴哈姆小聲爭辯著什麼,克萊伯在一旁使勁地煽風點火。
「長官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呢?」不一會,克萊伯跟上來問浪子:「我們不是有好幾天的假期嗎?」
「你自己問長官去。」熾色白了一眼克萊伯:「又想騙墮落去幫你問?少來這套。」
克萊伯訕笑兩聲,去了情獸身邊。
「貧血長官。」不一會,就聽情獸這傻子在問:「我們去哪裡啊?」
「帶你去看媽媽。」貧血長官那要死不活的聲音傳過來,讓菜鳥們笑出了眼淚。
情獸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於是也跟著笑,正是在長官這種語言教育下,他早已學會克制自己暴躁的脾氣了。
「完成訓練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軍隊的傳統是長官帶你們去玩樂。所以你們在今天晚上有很多個選擇。」等菜鳥們笑夠了,一臉冷漠的貧血才轉過身來對他們說:「第一,你們可以要求到酒館喝酒。第二,你們可以要求到妓寨嫖妓……所有的費用都是我出。」
「酒館?」墮落用雙手把頭抱住。
「妓寨?」情獸驚訝的張大了嘴。
「長官。」浪子舉起手來:「我們有其他選擇嗎?聽說選擇很多啊!」
「當然。」貧血笑了笑:「你們也可以選擇回去繼續訓練。」
「酒館!」聽到第三個選擇,所有的菜鳥都選擇了第一項。
菜鳥們被帶進了一個酒館,貧血長官叫了一張大桌子。
「長官。」墮落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覺得自己的頭已經開始發暈了:「真的要喝嗎?」
「珈藍小隊的傳統,隊長有義務帶領完成訓練的士兵狂歡。」貧血說:「幾天後我們就要開拔了,所以今天晚上隨便你們幹什麼,喝!」
「喝!」
墮落才喝一口,立即把酒汁吐了出來,事實上整隊人里除了巴哈姆和克萊伯之外沒人喜歡這玩意兒,連貧血長官自己都不喜歡。
「哈哈哈哈──」旁邊有人狂笑:「原來他們還是群不會喝酒的雛鳥啊!」
說菜鳥沒關係,可說雛鳥就太過分了。
菜鳥們轉頭看去,這夥人也是軍人,不過胸前戴著紅色的標牌,是烈火軍團的人。
烈火軍團的帶隊長官站起來,拿過一大杯酒,先炫耀似的喝個精光,然後又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
性情暴躁的情獸一直在忍,但是一向乖巧的墮落的一個小動作讓局面無法收拾,小狼人站到椅子上,用手拉著眼皮,向烈火軍團的人伸舌頭、吐口水──他好像已經醉了。
一看勢頭不好,情獸決定先下手為強,可還沒等他跳上桌子,貧血長官手裡的酒杯就先飛了過去,酒杯一路上旋轉、發出「嗚嗚」的悶叫,最後停在烈火軍團帶隊長官的鼻子上。
那個倒霉的長官哀號一聲,雙手捂著臉蹲了下去。
「在酒館打架,也是傳統之一!」貧血長官扔完了酒杯,抱著手說了這麼一句。
「哈哈哈哈,小子們,俺跟你們親熱親熱!」有了長官這話,情獸當然不會留手,他誇張的張開雙手猛撲了過去。
一陣大亂,熾色沖在第二個,浪子嘿嘿的笑著,也拎著酒瓶去了。克萊伯拿著把椅子跟在巴哈姆身後揀便宜,墮落捧著裝肉湯的銅盤滿場亂跑,只要看見有腦袋在前面就會衝上去扣一下……
一隊聞訊趕來的巡邏衛兵弄清了雙方的身份,樂呵呵的站在門口看熱鬧。
二十來個烈火軍團的人,沒過多久就連軍官也一起躺地上哼哼,菜鳥們呵呵笑著停下手,看墮落一人拿著銅盤在場子裡「嗆!嗆!」的忙呼。情獸一人撂倒七個,非常高興的站在烈火軍團的餐桌上,雙手叉腰哼著小曲,扭動他那笨拙的大屁股。
「夠了。」貧血慢條斯理的喝完了肉湯,丟了些銀幣在桌子上:「我們走。」
一群菜鳥這才抱著手,從容不迫的離開。
貧血沒猜錯,打架之後的第三天,珈藍小隊就收拾起東西,跟其他幾個小隊一起出發,提前大半年來到神魔分界線上。
在菜鳥們表示驚訝的時候,貧血跟他們說:「這叫提前熟悉戰爭。」
第六鬥士團三十來支偵察小隊,珈藍小隊屬於其中的一支,必須提前去做戰場偵察。這種任務是他們的主要職責之一,通常一出去就是七八天的時間。
這是為一個軍團修建的前線營地,規模極大,不注意的話可能會迷路。
貧血一拿到地圖,立即回到珈藍小隊休息的帳篷,跟菜鳥們說明此次行動的路線,交代路上要使用的東西。
長官走後,菜鳥們開始準備行裝,第一次執行任務,氣氛多少有點壓抑。
「那個……」墮落擦拭著自己的匕首,小聲問熾色:「我們不會有問題吧?」
熾色想了想,小聲回答:「大概不會。」
「如果遇到敵人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都行。」一旁的克萊伯接過話:「但我肯定一點,他們絕不會有興趣跟我們坐到一起喝酒,所以還是幹掉他們好了。」
浪子一腳踢出,克萊伯誇張的叫了一聲,張牙舞爪的摔在地上。看大家好半天都沒什麼反應,才無趣的笑笑爬起來。
「巴哈姆,你為什麼來當兵?」墮落又好奇的問。
「我?我在族裡有個婚約呢!對方是族長的女兒。」巴哈姆正習慣性的用上齒咬著下唇,這時候放出來,對著大家笑笑:「她人長得很漂亮……我,我覺得我配不上她,所以來參加軍隊,希望能得到點軍功之類的……」
「能有多漂亮?」克萊伯嘆口氣:「有婚約的人,不應該來這裡啊!」
巴哈姆低下頭不說話。
「萬一你受傷了呢?」克萊伯追問:「她還會嫁給你嗎?」
「送我的路上,她說過要等我的。」巴哈姆抬起頭來,右手從懷裡摸出一個飾物:「她說過的,我一天不回去,她就等我一天,兩天不回去就等我兩天……」
「真是單純的傢伙。」克萊伯冷哼一聲:「情獸!你呢?為什麼要來參軍?」
「你問我?」情獸沒好氣的回答:「我他***問誰去?」
「啊?你居然不知道?」克萊伯像發現了什麼稀奇的東西:「說出來大家聽聽看啦,別不好意思,你身為鬥士團的一員,應該有遠大的理想才對。」
「屁的理想!」情獸跳起來,一臉的憤怒:「我才不想當什麼兵,我不過是聽從族長的安排,給訓練營送武器去的!」
送武器送到這裡來了?全隊人用迷惑的眼神盯著這個傢伙。
「結果訓練營里那個收貨的臭狗屎說我們的武器不符合規格,這裡有毛病那裡有毛病。」情獸來了精神,情緒激動的說起了自己的經歷:「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敢指責矮人工匠的武器不好?俺當場就跟他吵起來,那臭狗屎還想打我……」
「情獸……」浪子插了句嘴:「這樣的事情,一般兩三個銀幣就可以解決的。」
「我哪有兩三個銀幣給他!有錢也是族裡的。」情獸一拍胸口,滿臉無所畏懼的表情:「吵了不到幾句,我就跟他幹上了,打得他哇哇直叫,後來他叫很多幫手來,我被打得哇哇直叫……」
「然後呢?」
「然後就來個白臉的半獸人,沖我笑,把我打昏了……然後我醒來就在馬車上了,看到的就是你們這些臭狗屎……」
「奇特的經歷,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浪子哈哈大笑,整隊人也跟著笑起來。
「克萊伯!」熾色指著笑容最噁心的某人,大聲問:「你是怎麼來的?」
克萊伯一楞,討好的笑著回答:「我……以後再說好了。」
浪子一臉真誠的笑容:「你覺得,我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說完做個手勢,一隊人齊刷刷的站起來,圍住了克萊伯,大家正要出手的時候,貧血站在門口,用一個命令打斷了菜鳥們的歡樂時光。
「小隊集合──準備出發!」
菜鳥們相互看看,拿好自己的裝備,一個接一個走出帳篷。
有風,從遠處來。
齊膝深的野草被陣陣微風吹拂著,不斷發出各種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響。
這是珈藍小隊第一次出偵察任務,菜鳥們小心的騎著戰馬前進,故做老成的表情是為了掩飾心裡的緊張,在出了營地之後,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僵硬起來。
「不用太緊張,這裡還是我軍的控制範圍之內。」貧血回頭安慰菜鳥們:「一天之後我們才會進入無人地帶,在這之前的行動要比平時的訓練輕鬆多了。」
的確,戰時的條件並不比訓練時惡劣,甚至要好於平時,但菜鳥們還是很緊張。風聲在繼續,仿佛永遠都沒有停歇的時候。陰暗的雲層從同樣陰暗的天空上壓下來,一直壓到菜鳥們的心頭。
一隊人駕御著戰馬前往任務區域,從上到下都在保持沉默,貧血長官在前面領頭先行,眾菜鳥緊跟在後面,一路上只有單調的馬蹄聲相伴。這段路程是允許交談的,但現在沒人有說話的興致。
要上戰場了,要上戰場了……戰場啊!當這個從小就被自己認為是神聖的地域、曾經在腦海中被無數次憧憬的地方就快展現在自己眼前時,菜鳥們卻憂鬱了。
戰場,它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是自己功成名就之地,或者是自己淒涼埋骨之處?想到這裡,菜鳥們心裡止不住的忐忑不安,一年多來的訓練已經讓他們知道,軍隊生活跟自己想像中的大相逕庭,戰場,自然也不會例外。
自己手裡那雪亮的武器會帶給敵人死亡,而敵人手中的武器也同樣是雪亮的。
傍晚時候,他們到達了最前沿的一個哨所。再從這裡向前,就是荒無人煙的野地。
三層高的哨所矗立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在蒼茫的背景之中顯得非常寂寥。對珈藍小隊的到來,這裡的守衛們是非常興奮的,他們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好東西來招待。聽守衛的話,他們已經在這裡駐紮了一年的時間,這期間沒外人來過,就連個走私的都沒打這經過。
「快開仗了吧!」守衛們問:「是快開仗了吧?我們就等著這一天啦!」
貧血點了點頭,叫菜鳥們栓好戰馬,生火休息。
跟所有人一樣,墮落一路上也沒說話,吃晚飯之前,他就一個人蹲到哨所旁的小溪邊,看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浪子也蹲過去,丟顆石子到水裡:「想什麼呢?掉下去可不好玩。」
「我在想。」墮落轉頭看著浪子:「我們可能會遇到敵人。」
浪子拍拍墮落的肩膀,安慰著這個多愁善感的小狼人:「遇到就遇到吧!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是在打仗呢!」
墮落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低聲問了一句:「我是在想,敵人,他們會是怎麼樣子的呢?」
「敵人……是什麼樣子的?」嘴裡小聲念叨著,浪子的眼光也移到了水面上,盯住了自己的影子,在一圈圈蕩漾的水紋中,他的思緒開始飄忽起來……
那是一個新年集會吧!自己偷拿了家裡幾個銅幣,和熾色偷偷跑到鎮子上去買糖果,看到魔殿祭司的演講。
「神屬聯盟的人都是邪惡的!從頭到腳,他們沒有一塊地方是乾淨的!他們信仰著萬惡的神族,糾集了大陸上最邪惡的那一部分異族,不斷發起對我們的戰爭!」一個身著黑袍的魔殿祭司站在鎮子廣場上大聲宣講著,年幼的浪子和熾色就咬著手指混雜在人群中,兩張小臉上全是對神族的憤怒:「他們企圖占領我們魔屬聯盟肥沃的土地,奴役我們的家人,最讓人憤怒的是,這群骯髒的野人還妄想傷害偉大的魔族!」
「不可原諒!」
「殺死他們!」
圍觀的人群中群情激憤,一隻只緊握的拳頭在空中揮舞起來,壯觀的叫喊中還混雜著許多稚嫩的童聲。
「我們光榮的軍隊──已經連續兩次在大戰中擊敗了他們!」黑袍祭司的臉上顯現出無比驕傲的表情:「努力吧!黑暗魔王的信仰者們,我們必定還會在以後的戰爭中擊敗他們的!孩子們,你們要努力茁壯的成長,要為偉大魔族的榮譽而戰!」
「敵人是醜陋的,他們是臉永遠都洗不乾淨,眼神下賤,還拖著永遠也流不完的口水,比奴隸還不如!」祭司哈哈大笑:「我們的軍隊有黑暗魔王的保佑,在偉大魔王的威名之下,一切的敵人都將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
「把他們殺個精光!」
「軍隊是偉大的!從軍是光榮的!我們需要英雄的軍人!」
祭司口若懸河的說下去,無數粗壯的聲音在附和,間中幾顆童心被狂熱的氣氛所吸引,就是這個新年集會上,浪子和熾色決定了將來要走的路……
「那邊的人,吃飯了!」遠遠的,情獸的聲音傳了過來,打斷了浪子的回憶。情獸就是這樣熱情的矮人,他從不會在吃飯時落下任何一個同伴。
「走吧!」浪子笑著站起來,招呼著墮落:「關於你的問題,我們待會問問長官好了,他應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