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725抬頭見舅
而元無憂和宇文雀屏站在後頭,將一切盡收眼底。
見嫌犯已歸案,元無憂便立馬招呼門口的禁軍:
「竟然有羌人敢在孤眼皮子底下鬧事?你們上!抓回來審問審問,他那些同夥是誰!」
宇文雀屏在邊境和華胥長大,自然懂羌語,她果斷自告奮勇要去審問。
元無憂惦記著屋裡的兄妹倆,又不方便帶倆人尋親,便都託付給宇文雀屏了。
於是熱熱鬧鬧的人群轟然一散。
剛才那一屋人彼時各忙各的,就剩無所事事的元無憂走在街上。
還沒走出多遠,她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樹上似乎有異動!
抬頭一看,正看見四通八達的路中央,有一顆盤根錯節的百年老樹,那粗壯的樹枝上冒著橙黃色的光,光里此時側臥著一個人。
正垂下一條腿,和一串發紅光的配飾。
涼風吹過,那串懸空的配飾便相撞作響,但那耀目的光堪比一盞柔和的燈。
元無憂「唰」地一下拔劍出鞘,與此同時,樹上那人也繃直了長腿,坐起身了。
他戴著黃金面具,被月光一打,泛著金屬那種冰冷的光澤。並沒有多猙獰,但在夜明珠發出的橙紅色光暈里,仍有些恐怖。
剛被編排一通的親娘舅,如今就這樣坐在樹杈上,望著樹下金冠橙袍的外甥女。
他簡直像一匹月下潛行,藏匿於黑暗角落裡守株待兔,窺視獵物的黑豹。
瞧見是元子燭,元無憂才不甘不願地收劍入鞘,轉而仰頭瞧著他。
她率先出聲譏諷:「你不是畏高嗎?」
「嘖,我說什麼你都信麼?傻孩子,咱倆真是孽緣吶。」
元無憂眉心緊皺,「誰跟你倆孽緣啊!你是來堵我的?還是來向我打探情報的?」
元子燭順著面盔底下,哼出一聲鼻音凝重的嗤笑,隨即百無聊賴地抓起掛在腰間那串配飾,拿修長白皙的指頭繞著、把玩著。
她仰頭望著那團紅光,顯然他手裡的,還是十幾年前那對硃砂母子環扣著夜明珠。
他循著她直勾勾的目光,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自己掌心裡的夜明珠,又垂眼,俯視著樹下舉著長劍的女王爺。
「我的好外甥。你怎麼變得這麼羸弱了?看來這三年你只學會了無能狂怒,還把舅舅忘了,就剩脾氣和從前一樣。」
說到這裡,頂著黃金面具的元子燭鳳眼斜睨,一字一頓地譏誚道:「一樣的暴躁。」
樹下的女王爺頭頂金冠,身穿外罩橘黃大袖襦、內搭黑衫的宗室常服。
襯得那張俊臉英氣逼人。
她聞聽這番話,眉眼驟然一抬,凌厲的琥珀鳳眸迸發著陰鷙的凶光。
「放肆!我跟你很熟嗎?」
「曾經很熟。」
「有多曾經?」
「幾個月以前。」
「呵……」元無憂嗤地一笑,眯眼斜睨著坐在樹杈上的元子燭。
「荒謬!我毀容失憶了整整三年!你從哪見過我的啊?我又上哪認識你去啊?」
因為那樹杈並不高,元無憂踮腳、伸手就能夠到。故而即便元子燭坐在樹杈上,倆人也並未覺得對話起來有多懸殊。
元子燭放下了腰間的夜明珠,轉而雙手撐在兩側的粗壯樹枝上。
黃金面具底下,他那雙琥珀鳳眸,噙著涼薄又倨傲的蔑視。
「你真以為一個痴傻的姑娘,若沒人幫助,能安安穩穩地活過三年嗎?你信了才是真的傻。我知道你過去的記憶丟的冤枉,但也純屬是你自甘墮落,活該遭此劫難!」
「你何出此言啊?那你說說,我到底因為什麼失憶的?能幫我找回來嗎?」
「哼,誰讓你偏信那個異世妖孽,想找回記憶和罪魁禍首,你倒是問他去啊。」
「誰?厙有餘嗎?宇文懷璧那個貴妃?」
「嘖……」坐在樹杈上的元子燭一仰脖子,鳳眸微眯,像是被她氣笑了。
旋即又補道,「真忘了?可不是女的。是那個要殺你的男妖孽!我早就勸你殺了他,可你卻說有自己的計劃,你要用愛感化他……」
「你說的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一句也聽不懂。」元無憂仰頭費力地看他,抻的脖子發酸,索性揉了揉脖筋,不耐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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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兒待半天了吧?剛才羌兵進城的事你也看到了吧?什麼情況,能否告知?」
居高臨下,坐在黑暗裡的元子燭扣著黃金面具,只露出一雙熠熠放光的眸子。
「這事兒應該質問你啊?畢竟九成羌人,曾經都在你們華胥的管轄範圍內。」
元無憂瞧他雖語氣戲謔,眼神卻挺堅毅真誠,加上他說的確實在理,便不得不認了。
「你是說,這真是党項白蘭在挑事兒?不會的!他們是母尊部族,怎會如此惡劣……」
「党項白蘭當初能背叛你們,就說明他們並不願承受女可汗的統治。更何況,人的劣根性一旦不受拘束,誰能自控住呢?你能嗎?」
「呵。又沖我來了是嗎?」元無憂收劍入鞘,瞪了坐在樹上一副說教的元子燭一眼。
「攪和吧,你就攪和吧!不把這天下攪和亂了,弄成北魏末年那種亂世,你不會甘心是吧?」
說罷,元無憂便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下一刻、身後旋即傳來一聲厲喝:
「站住!元無憂你站住!」
可惜元無憂沒回頭。
因為樹杈離地不足三尺,元子燭緩緩把眼一閉,這才憑慣性輕而易舉地跳下來,直到穩穩落在地上才睜開眼。
元子燭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心裡不知是因畏高的餘悸沒過勁,還是因她而發堵。
前方的前朝儲君身形高挑,穿著橘黃外衫的宗室常服,因她步履穩健,垂在她背後的馬尾幾乎不搖晃。
搭上她斜背著三尺秦劍,明明足下虎步龍行,鏗鏘有力,上半身卻連劍都不歪斜顫抖,那叫一個端莊肅穆。
真是天家貴氣,帝王風骨。
她總是這樣!自幼便一副勝券在握的少年老成,往好了說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黃河決於頂而面不驚……往直了說,就是穩當過頭了,柿子就得挑她這樣軟的捏!
元子燭對她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她不可掌控,更無人能撼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