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鳶清晰的自容錦眼裡看到了「想要」二字,那滿目憧憬讓人無法拒絕。
顧青鳶給白霜翠紅都做過香囊,還給莫雲萱做過小裙子,如今又給永樂長公主縫製中衣,但唯有容錦什麼都沒收到過。
容錦心裡是委屈的,但他不說。
看著這樣的容錦,顧青鳶有一絲絲愧疚感。
女子間相贈繡品沒有什麼問題,可送給男子不免有私相授受之嫌。
可如今他們兩人既已確認了心意,她覺得自己的確該為容錦做些什麼。
「王爺若不嫌……」
「不嫌。」他眸光深摯的望著她,「你做什麼,我都喜歡。」
顧青鳶彎了彎唇角,當天便描了花樣,為容錦做了一個錢袋。
錢袋送到靖安王府的那一日,容錦的眼裡似拘了漫天星子,立刻系在了腰間。
早朝時分有些大臣發覺今日的靖安王似乎別樣溫和,即便他面上無笑,但眉宇間的殺氣淡了不少。
有人想趁機與容錦攀談,便上前諂媚道:「王爺今日看著氣色頗佳,不知可是有何喜事?不如也讓下官們沾沾喜氣。」
容錦望他一眼,沉而未語,只斂了斂衣袖,以便讓腰間的錢袋露得更顯眼一些。
眾人摸不清頭腦,幾個上前試圖拍馬屁的相繼以失敗而告終,而他們的沒眼力也讓容錦頗為厭嫌。
在一旁擼了半天鬍子的大理寺卿眯了眯略有老花的眼,弓著腰身上前,他本就生得枯瘦,諂媚彎腰時活像一隻快折斷的樹枝。
「王爺腰間這錢袋看著精巧別致,不知哪間繡樓里做的,當真是巧奪天工。」
眾人不屑的嗤笑一聲。
就這?
真是白瞎了他的老腰。
大理寺卿清楚的看到了容錦眼裡一閃而過的笑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這錢袋與王爺真是相配,襯得王爺愈發玉樹臨風,可見做這錢袋的人定然花費了許多心意在其中。」
容錦彎了彎唇角,難得幾分和顏悅色,「不愧是大理寺卿,徐大人果真見識不凡。」
眾人:「?」
「王爺謬讚,下官也只是道出實情而已,哪有什麼見識。」大理寺卿擺擺手,笑呵呵的謙虛道。
容錦望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徐大人已任大理寺卿多年,大理寺雖離不了徐大人,然則朝堂也更需要徐大人這樣的人才。」
大理寺卿一聽這話差點就給容錦跪了,靖安王爺真是英明啊。
沒有臣子不想入內閣不想封侯拜相,但他本就是清流出身,家裡一沒多少銀子二無強大的背景靠山,能混到大理寺卿已是祖上冒青煙。
若能得靖安王賞識,送他進內閣為官,那他真是死而無憾了。
自己的失敗固然遺憾,但別人的成功更讓人難以接受。
他們一個個絞盡腦汁都沒能打動王爺半分,結果這姓徐的誇了句錢袋子就舔上了?
簡直沒有天理可言了!
蔣弦沉冷的眸子瞥了一眼,那是一個蓮青色的錢袋,針腳細密上繡一朵栩栩如生的墨菊。
雖說精巧但到底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既能得容錦這般炫耀,想來應是長寧鄉君給他的。
蔣弦抬眸時正與容錦的眸光相對,對方眼中的漫不經心讓他尤為憎惡。
他失了一個妹妹,如今又見心儀的女子與別的男人暗通款曲,他的心情差到了極致,很想殺幾個人來泄憤。
待明昭帝上朝時發現早朝的氛圍怪怪的,有一部分沉悶壓抑,還有咧著嘴一直笑的,也不知是不是年關將至,眾人都無心在朝政上了。
他一如往常般與眾臣商討了一些政事,便準備下朝。
可還未等他離開大殿,便有宦官過來稟道:「啟稟陛下,七殿下方才不慎落水……」
「你說什麼!」不待宦官將話說完,明昭帝便神色大變,旋即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便又淡聲問道:「人怎麼樣了?救上來了嗎?」
「回陛下,七殿下無害,他方一落水便被朝華公主救下,朝華公主反倒嗆了不少水。」
明昭帝的眉宇明顯的舒展開來,「好,朕這便過去看望……朝華公主。」
容錦斂眸看著明昭帝的背影,總覺得哪裡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此時的朝華公主正裹著錦被瑟瑟發抖,她在被窩裡放了三個湯婆子仍覺得冷得很,想到方才便覺心有餘悸。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那一刻她以為自己要活不成了。
可顧青鳶說她和七弟命數相連,在看到七弟落水時她腦袋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時人就已經在湖裡了。
「阿嚏。」
她打了一個噴嚏,只覺頭腦昏沉,可看著滿屋的賞賜,再想到父皇剛才親自過來探望她,朝華公主又不由彎了彎唇角。
顧青鳶倒是沒騙她,她的運氣還真好了起來。
掌乾殿中。
明昭帝面色陰沉如水,地上跪著一覆著銀色面具的男人。
宋仁小心翼翼奉上茶,明昭帝眸色未動,只冷冷問道:「七皇子為何會落水?」
戴著面具的男人垂首回道:「回陛下,這是一樁意外,七殿下養的小貓不慎落水,殿下這才會下水去救。」
「不慎?朕向來不信這兩個字。」明昭帝語氣冰冷,絲毫不見往日寬厚溫和模樣。
他看過這宮裡死過太多的人,但沒有幾人是真正死於意外。
「查!務必查出七皇子的貓究竟如何落水?還有,當時他身邊為何沒有隨行的宮人!」
若非今日朝華路過,後果不堪設想。
男人立刻領命去查,而明昭帝則斂著眉目坐在殿中,威儀冷肅。
不到半個時辰男人便去而復返,稟道:「回陛下,微臣查到七殿下的小貓是被玉美人扔進湖裡的。」
明昭帝冷冷抬眼.
男人又稟道:「原是那隻夜貓不慎抓破了玉美人的衣衫,玉美人一怒之下便命人將那貓扔進了湖裡。至於七殿下身邊無人侍奉,是因為宮裡的人偷奸耍滑習慣了,殿下也不喜他們跟著身邊。」
明昭帝眼裡既有憤怒又有愧疚,是他平日太過疏冷老七,這才會下人都敢欺負他。
「尋個身手好的暗衛暗中保護七皇子。」頓了頓,明昭帝又道:「不到性命攸關之際不必出現,更不要被旁人察覺。」
「是,微臣領命。」
明昭帝抬抬手,男人躬身退去。
明昭帝食指叩了叩桌案,聲音淡漠無波,「玉美人……」
玉美人是去年方才選秀進宮的,生得俏麗嫵媚很得明昭帝喜歡,他抿了口茶,幽幽道:「玉美人初進宮時天真活潑,倒是朕慣壞了她啊。」
次日顧青鳶方才起身,便聽說夜裡皇宮走水還鬧出了人命。
顧青鳶的睡意瞬間消散無蹤,難道朝華公主還是未逃脫得了前世的命運?
白霜回道:「走水的並非朝華公主的寢殿,而是一位美人的寢殿,聽說這位玉美人晚上多飲了些酒,這才不慎碰倒了燭台。至於朝華公主,她因救下意外落水的七皇子而染了風寒,現在怕是還在將養身體。」
顧青鳶眉心擰動,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前世朝華公主害得七殿下落水,在禁足期間宮殿失火而亡。
這一世七殿下又不慎落水,只不過這一次朝華公主救下了他,可那位玉美人卻與前世的朝華公主落得一樣的下場。
不同的人不同的結果,唯一相同之處便是七殿下都曾意外落水,這究竟是偶然還是命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顧青鳶總覺得這事情透著古怪,可一時又理不清思緒。
但她的注意很快便被從此事上移開,因為南陽伯府的世子爺親自上奏科舉舞弊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