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將傍晚,沈念拎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快步回家,一邊叫喊:「娘親,孩兒抓了一條好大的魚兒!今晚可以喝魚湯啦!」
陸雲卿換了一身素白的長裙,走出屋來,接過沈念手裡的魚兒扔進早已備好的水桶里,責備道:「看你這一身泥濘的,還不去換身衣裳,時辰差不多了。記住本站域名」
「孩兒這就去!」
沈念嘿嘿笑著,娘親就算是責備他起來,聽著也是溫溫和和的,好聽極了,一點都不凶。
陸雲卿無奈輕笑,這小南蠻……在山林里野慣了,倒是練成了一副厚臉皮。
不多時,沈念就自己換好了一身衣服出來,恰逢薛守和江築兩人背著香燭紙錢回來,不由露出驚喜之色,「薛叔!江叔!你們兩個怎麼來啦?」
薛守一臉無言。
傻孩子,你薛叔天天在暗中保護你,只是礙於閣主命令不得現身罷了。
這孩子快一年沒見過他了,還能記得他,他心裡還算欣慰。
不過很快,他就欣慰不出來了。
沈念跑過去抱住江築的腰,烏黑圓潤的雙眼裡滿是委屈,「江叔嗚嗚,我好想你呀!你都好久沒回來陪我玩啦。」
「嘿嘿,你江叔我這不就回來了?」
江築一把抱起沈念向外走去,「江叔帶你飛飛,走嘍~~」
「哈哈哈哈……」
孩童銀鈴般的笑聲傳出老遠,陸雲卿拍了拍神情隱隱有些受傷的薛守,「你要是能和江築那樣,念兒會一年喜歡你。」
「閣主,您不用說笑了。」
薛守戰略性退了一步,背上江築撒下不管的簍子,他還做不到江築那樣沒臉沒皮,平時出去做個任務,看到喜歡的東西,連小孩子的糖葫蘆都照搶不誤。
陸雲卿沒再說什麼,她之所以選擇薛守作為護衛,就是因為他足夠安靜,否則跟江築那樣整天嘰嘰喳喳的,早晚被吵死。
出了院門,陸雲卿迎面就遇到了寨子中一名老婦人。
「雲卿小丫頭,這是又去祭奠你那恩人了?」
老婦人熱情的問道,「就你這年年背著一大筐子紙錢去祭拜,你那恩人怕是在低下睡覺都要笑醒了。」
「如此,那便最好了。」
陸雲卿溫溫和和地笑著,「時辰不早了,大娘,我去去便回。今天念兒抓了一條大魚回來,大娘若不嫌棄,可以來喝一口魚湯。」
「會的會的,丫頭你先去忙,別誤了時間。」
老婦人招了招手,目送陸雲卿遠去後,其身邊立刻竄出了一群婦人來,老少皆有。
「雲卿姑娘也太好看了。」
一個年輕的婦人捧著臉望著陸雲卿的背影,無不艷羨的說道:「這要放在中遠里,怎麼也是個花魁吧?」
「說不定真是一個花魁呢!你看她那兒子連個爹都沒有,她身邊男人那麼多,肯定是姘頭!」
「阿盤,你這張嘴可真是不能要了,怎麼能這麼說人家?」
先前問候陸雲卿的老夫人一臉不喜,「這丫頭先前也不是沒說過自己身世,著實是個苦命人,丈夫生死不知,自己孤兒寡母的來這村子裡避難,好在她那幾個兄長還算是個人,偶爾過來看望接濟,怎麼到你們嘴裡全都變了味兒了?」
「是啊,阿盤,話可不能亂說。」
老婦人在寨子裡有些聲望,她一開口,其餘幾個婦人頓時附和道:「雲卿姑娘獨自一人將兒子拉扯大,多不容易?做人要講點良心。」
阿盤被說得臉色漲紅,卻也無處反駁,看著路盡頭已經沒了人影,不由嘀咕道:「哼!中原的狐媚子,要不是止雲閣將毒牆全都撤走了,就你一個中原人這麼走,早晚毒死你!」
寨子裡的事情,陸雲卿自然不知,即便知道恐怕也只會一笑置之。
此時此刻,他們一行四人已來到天蛇寨內。
南疆草木茂盛,一年不見,墓碑前就已經長滿了藤蔓雜草,青苔遍布。
陸雲卿不讓江築兩人幫忙,親手提刀砍去藤蔓,沈念也在一旁主動清理雜草,場中陷入平靜,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小半個時辰後,墳墓周圍清理乾淨。
陸雲卿將刀還給江築,凝立在墓碑前,素來平和從容的面孔透出絲絲悲傷。
沈念抬頭看著娘親的臉,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住娘親的手掌。
掌心傳來溫暖,陸雲卿低頭與沈念對視一眼,露出微笑,伸出指尖撫過墓碑。
四年了。
她依然記得當年在山谷中發生的所有事,一切的一切,就如同發生在昨日,歷歷在目。
在南疆站穩腳跟後,她做了很多事,其中就有拔除毒牆。扎胡拉曾經深惡痛絕的毒牆,如今在南疆山寨中已成歷史,再也看不到半寸。
而在寨子中的孩童也在止雲閣的幫助下,得以去附近城鎮上學,不再為舊俗所擾。至於一些寨中尚且留存的活祭儀式,都被她快刀斬亂麻,剷除乾淨。
胡拉,你放心好了,如今這十萬大山中孩子,都和曾經的你一樣,不再受毒牆所困,可以自由地離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陸雲卿眼眶微微濕潤,忽然出聲,「沈念,跪下!」
沈念二話不說跪在墓碑前,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是他第二次祭奠扎胡拉一家。
比起去年來更加的懂事的他,似乎已隱約能明白娘親的感受。
磕完三個響頭,沈念插上燃香,在心裡默默地說道:「扎巴爾爺爺,布依奶奶,還有我最敬愛的胡拉哥哥,謝謝你讓我來到這個世上。你放心好了,娘親說今年我就可以跟薛叔學武了,我會保護好娘親的!」
站在母子兩人身後的薛守與江築此刻亦是神情肅穆,低頭垂奠。
……
一籮筐的紙錢一直燒到了天黑,才算燒了個乾淨。
回到寨子時,路上就只剩下陸雲卿和沈念兩人。
「娘親,你說今年我就可以學武的,江叔走便也罷了,怎麼薛叔也跟著走了?他不留下來教我嗎?」
「遇事莫心急,娘是怎麼教你的?」
陸雲卿笑容淡了些,沈念聞言面上急色瞬間收斂,像個小鵪鶉般縮了縮脖子,眨巴著眼睛乖巧道:「娘親,孩兒沒有著急呀,娘親一定是看錯了。」
「小鬼頭。」
陸雲卿揉了揉兒子細軟的頭髮,「待你生日那天,為娘便親自教你基礎。」
「哇,娘親!難道你就是說書人口中的,那種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沈念兩眼放光,陸雲卿忍不住失笑,抱起兒子往家走,一邊說道:「娘親可沒那個大本事,這門武學心法是你舅爺傳下來的,有此心法打基礎,我們念兒以後說不定還真會成為絕世高手呢。」
「真的嗎?太好啦!」
沈念歡呼雀躍,手舞足蹈地抱著陸雲卿的面頰親了一口,奶音軟萌萌地誇讚道:「娘親親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娘親!」
母子兩人一路笑談歸了家,綴在後面的薛守看到這一幕,面上難掩溫和。
小少主生得聰慧伶俐,小小年紀便知道疼娘親。
閣主這一路走來劫難重重,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若是小王爺和忘塵大人能回來,那便無憾了。
接下來幾日,武王派軍試探駐紮在警戒線外的藥人軍,魏國更是動作頻頻,接連有探子潛入邊境,光是千機殿查探到的奸細就不下一百個。
摩擦時有發生,而在南疆大山中的小村落卻仿佛是與世隔絕,一連十數日過去,依然和往常一樣平和安寧,入眼所見所聞皆是寨子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而在這一天,沈念的四歲生日終於到了。
清晨一早,平日裡總喜歡的賴床的沈念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搖醒了還在熟睡中的陸雲卿,「娘親,天亮啦!」
陸雲卿揉了揉惺忪的眸,睜開眼看到兒子那雙明亮又靈氣十足的雙瞳,睡意立刻被驅散不少。
「娘親,快起來呀。」
沈念拽著母親的胳膊,姿勢跟拔蘿蔔似的,撅著嘴巴說道:「您昨天答應我今天去城裡玩的,可不能反悔呀。」
「知道了,小壽星!」
陸雲卿抱著兒子的臉蛋揉了揉,眉眼含笑,「娘親何時反悔過?快些起來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們去城裡吃早膳。」
「好耶!」
沈念立刻躥下床一溜煙跑去洗漱,陸雲卿搖頭笑了笑,起身跟上。
片刻之後,陸雲卿鎖了門戶拉著兒子的小手出了家門,行寨間小道時,恰逢端著衣盆的阿盤。
阿盤打量一眼陸雲卿身上穿的上好綢緞,心中頓時浮現妒意,其表面卻未曾表露出來,反是笑著打招呼道:「雲卿姐姐,這是要出門?」
「是啊,今天是念兒的生日,我帶他進城去逛逛。」
陸雲卿笑容顯得溫和而真摯,令人忍不住親近。
「這樣啊,那路上小心,最近的南疆可不太平。」
阿盤笑著,心中非但沒有覺得親近,反而愈發厭惡。
絕美的容貌、脫俗的氣質,懂事聰慧的兒子,兄長贈予的偌大家產……
憑什麼有人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而她的命卻這般苦?
沈念抬頭看著阿盤倏然緊繃起來的下頷線,忍不住握緊娘親的手。
陸雲卿似無所覺,依然微笑道:「兄長就在寨口等我,我們母子的安危還是有保證的,多謝阿盤姑娘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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