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捏痛我了。Google搜索」
少女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些許委屈與不解。
老婦人聽到下意識就鬆了手,旋即又生怕眼前的小人兒一鬆手就消失,她重新抓住,力道卻是小了很多。
二人僵持在大殿門前,誰都沒有說話。
陸雲卿心頭掠過許多念頭,最終都化為虛無,眸光清澈又坦然地看著老婦人。
這個巧合,或許能讓她融入京城的步伐快上許多,興許這般做是利用了眼前的老人,可她不想讓元晏等太久。
報仇之後,離去之前,她會補償的。
「孩子,你…你叫什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的家人呢?」
老婦人終究還沒瘋了,她恢復了清醒,眼前的少女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如何能是她的雲舒。
可她的面孔,真是像極了雲舒!
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她不想放手,她想著只要能打聽清楚這孩子的家世,哪怕是認她做一個干祖母也是好的。
「我不知道。」
陸雲卿脆生生地回應,眼中帶著單純,「我不記得了。」
老婦人聽到這個回答,面容微怔,心中升不起絲毫懷疑的念頭,只是輕柔地拂去陸雲卿臉上的髮絲,語氣多了一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
「那…你是怎麼來的?」
「我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很累。環兒姐姐說,我們是逃難來的,忘塵大哥一路保護我們,他們說來京城就不會餓肚子了。」
陸雲卿天真的回應,讓老婦人大為激動,想也不想便問道:「那你跟祖母回去可好?我認你做干孫女!跟著我回家,我給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不讓你受絲毫委屈。」
陸雲卿聞言卻是面露慌張,撒開老婦人的手向後退了幾步,一臉戒備地說道:「環兒姐姐說,路上的騙子很多的,你和環兒姐姐說的一模一樣,是騙子!」
老婦人愕然望著陸雲卿,聽完頓時哭笑不得,不過這時她也反應過來,是自己太著急了。
「奶奶不是騙子,你讓你的環兒姐姐和忘塵大哥都跟來,和我一起回家。有你的忘塵大哥護著你,就算我是騙子,也沒關係不是嗎?」
「那當然,忘塵大哥很厲害的。」
陸雲卿一臉驕傲地點了點頭,旋即臉上又露出開心的笑顏,「奶奶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很多好吃的?」
「真的。」
老婦人笑呵呵地點頭,臉上浮現出十幾年都不曾顯露的笑容,溫柔地不像話。
即便只是一個長得很像的替代品,她也要將這十幾年遺憾,全部在這丫頭身上彌補回來。
誰也不能阻止!
「那我去喊環兒姐姐和忘塵大哥。」
陸雲卿轉身飛快了離開了大殿,眨眼跑進黑夜中消失不見。
「丫頭!」
老婦人頓時面露焦急,連忙追出去,可她年老體衰,哪裡能追上陸雲卿,眼見那人兒不見了,立刻忍不住大喊起來。
「夫人!」
「夫人您怎么半夜跑出來了!」
「……」
這一舉動,立刻驚動了一眾從侯爺府帶出來的老嬤嬤們。
夫人像是根本沒看到這些下人,一雙老眼直直望著陸雲卿離去的方向,直到一位與她年紀差不多大的老嬤嬤走來,她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服侍了自己五十多年的貼身丫鬟的手。
「懷蓉,我看到雲舒了!」
懷蓉一聽到主子這個論調,老臉上露出無奈與悲傷,「夫人,小姐已經走了十二年了,您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不,這次是真的,我摸到她了,我摸到她了!」
夫人不依不饒,懷蓉面上更加無奈,哀嘆一聲。
這些年來,夫人常常都會出現幻覺,要麼就是做夢夢到了,卻又分不清現實,只要一想起大小姐的事,人就會變得不太正常。
她已經習慣了。
再過幾天,就是大小姐的「祭日」。
雖說是祭日,當初誰也沒親眼看到雲舒死去,也沒找到屍體,因此就連祭日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只是從中攫取出一個日子來。
夫人每年都會提前來寺廟住下,連日祈福,平日在家中也是吃齋念佛,心心念念的全是大小姐。
畢竟自二十二年前,小侯爺戰死沙場後,大小姐是侯府唯一的後代子嗣,可老天爺何其殘忍,竟連雲舒小姐的性命也剝奪了。
先後失了一兒一女,對夫人來說是何等的打擊?如今夫人碾碎不過剛過五十,同齡的貴胄夫人們都保養得年輕十多歲,夫人卻像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蒼老憔悴得不像話。
念及此,懷蓉心裡直抽抽得疼,上前扶住老婦人,「夫人,這大半夜的您也累了,先回去睡一覺吧。」
「我不!!」
老婦人面色煞白,執拗起來誰也拉不住,索性賴著坐下來,嘴裡念叨著,「我不走,我要等雲舒!懷蓉,留下陪我,懷蓉,你是最懂我的……」
懷蓉頓時沒了脾氣,命人拿來一些取暖的薄毯,陪著夫人一起等。
夏夜對體弱多病的夫人來說,還是有點涼。
懷蓉沒抱希望,心裡想著等天亮了,夫人自然會想通,乖乖回房間補一覺。
可沒想到,時間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忽然有三人從大雄寶殿的夜色中脫穎而出,明晃晃地出現在光中。
看著陸雲卿的面容,懷蓉臉色恍惚著站了起來,頓時驚呆了。
「大…大小姐?!」
老婦人早就激動起來,緊緊抓著懷蓉的手,「懷蓉,你看到了沒有?我說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
懷蓉忍不住笑著點頭,眼中溢出淚光,這么小的年紀……即便只是長得像大小姐,也足夠讓夫人寬慰了。
陸雲卿看到老婦人身邊多出一群嬤嬤,也不意外,她離去的這片刻,已經和環兒兩人說好,不愁穿幫。
此時此刻,他們三人身上的衣服都算不上華貴,反而相當普通。
一路趕來京城,財不露白的道理,陸雲卿還是懂的,雖然忘塵不見得怕劫匪,為了減少麻煩,他們穿的都是葛布麻布衣,是百姓最底層才會穿的東西。
老婦人顯然完全沒將三人的穿著放在心上,上前就牢牢抓住陸雲卿的手,生怕她再溜走,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跟在身後的忘塵看著老婦人的臉,怔然又不自知。
這是誰?
他以前認識嗎?
腦子隱隱開始發痛,漸漸令他維持不住冰冷的表情。
「既然回憶會讓你痛苦,那就不想。」
他想起陸雲卿在路上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思緒漸漸恢復安寧,腦海中的痛楚瞬間如潮水般褪去。
是了。
既然痛苦,何必去想?
陸雲卿的手溫暖了老婦人的心,她臉上的蒼白都漸漸消失,透出些許紅潤。
「丫頭,你既然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奶奶幫你取個名字,好嗎?」
陸雲卿眸光微閃,嫩白的小臉毫不掩飾希冀,乖巧應聲,「好。」
話音落下,老婦人腦海中浮現出十二年前的回憶,失女之痛,如同成百上千根綿密的細針刺入心頭。
那丫頭當年景王訂婚,兩情相悅,鬧出了不少笑話,倒是將他們未來兒女的名字,提前定了下來。
若是兒子,便叫夏雲川。
若是女兒……
老婦人回憶到這裡,聲音輕顫著說道,「丫頭,你以後,就叫雲卿,好不好?」
此話一出,環兒忍不住看了自己主子一眼,陸雲卿……雲卿,這也太巧了。
就連一向性情古怪的忘塵,眼眸也動了動,不知在想什麼。
陸雲卿心頭如遭重擊,眼瞳深深地一縮。
她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巧合太多了,那便不再是巧合。
眼前這位老婦人,真的是她的外祖母嗎?
原來她的根在京城?
她的娘親當年怎會淪落到潛陽鎮那種小地方?
……
越是探尋,就有越多的疑團擋在面前。
陸雲卿深吸一口氣,笑容依然純真無邪,「聽奶奶的。」
老婦人熱淚盈眶。
此時此刻,老婦人完全將注意力放在陸雲卿身上,絲毫沒有去看她身後的兩人,倒是老婦人身邊的懷蓉,盯著忘塵的臉一看再看,眼中滿是驚疑不定。
這張臉……
收下了陸雲卿,老婦人卻並未離開寺廟,替代品終究是假的,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所以祭日祈福依然要繼續下去。
陸雲卿也跟著一起,這兩天功夫足夠她搞清楚一些狀況,也越發確定將自己認作干孫女的老婦人,就是她的親外祖母。
她是定北侯的夫人,侯府的主母!
在整個京城中,她是為數不多站在權力頂端的女人之一,享盡榮華富貴,卻落得子女全亡的悽慘命運。
陸雲卿從未想過,娘親居然會有如此驚人的來歷,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皇親貴胄子女,一個是偏遠州府下轄小鎮家族少夫人,二者之間的差距,可謂天壤之別。
她消化了好多天,才勉強接受了這一現實,內心深處對這大夏王朝最為繁華的中心,浮現出深深的忌憚。
想到這裡,陸雲卿不再多想,她現在對京城兩眼一抹黑,一切只等到回京之後,才能做打算。
現在,她只想安安靜靜地祭奠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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