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婉回到燕京之時,已是小年。
大雪紛飛,寒風冷冽,冰冷刺骨,可沈小婉卻絲毫察覺不到冷意,徑直去了城東的的宅院裡,聽這個院子的管家稟報著這近一個月的事情。
原來在她們去往雲山幾日之後,太和帝便以江執通敵賣國、意圖謀反的罪名將江執押解回燕京,同時將搜查江家,將小寶關入大牢。
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她雖然察覺不對,可每日收到的消息卻是安然無虞。
「都是大公子和姐姐命人不允許打擾夫人您。」杜月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給沈小婉,她也不想的,可大公子吩咐了不敢不從。
「你們好大的膽子!」沈小婉將手中的茶盞摔了幾個,她晚回京半個月,耽誤了多少事,誤了多少時機?
現在整個燕京都知道江執通敵叛國的消息了,唯獨她是最後知曉的!若是她早知道,肯定還有挽回的餘地!
「夫人您別先別著急。」拄著拐杖的邱嬤嬤被丫鬟扶著過來。
沈小婉看了來人是邱嬤嬤,怒火平息了一些:「邱嬤嬤坐。」
邱嬤嬤自三年前搬出將軍府,住在城南的一座養老小院,挨著杜月他們家不遠,因為不用操心,又精心調養著,身子骨也沒有變得太差,但早年受的苦太多,風濕風痛是好不了。
「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可能通敵賣國,也沒有謀反的意思。」沈小婉雖然知道江執有私兵,但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根本沒有謀反的意思。
「老身知道。」邱嬤嬤咳嗽了幾聲後說道:「老爺心中最在意的便是夫人和公子小姐,一定不會做下這等事,一定是有人冤枉老爺。」
邱嬤嬤當初在宮中做事,沒少見這種陷害的事情,主要上面的主子想,什麼罪名都可以往頭上安,他們不清楚真相嗎?清楚!只是他們不想聽罷了!
沈小婉也能想到這些,「可現在不好辦......」
「從他還是定遠將軍的時候聖上就不信他的,現在......」沈小婉面露絕望,鼻子酸澀,如果當初他們沒有離開槐樹村,沒有來到燕京該多好?
張大嫂也還會是熱情的那個張大嫂,李守信也還是那個仗義的李守信。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還背上這麼大個罪!
現在是要逼死她們才甘心是不是?沈小婉惱恨,恨蒼天眼瞎,恨時局不公,恨高位上的那個人是非不分!
「夫人您鎮定一些,將軍府被圍住了,老爺和大公子被關,只有您能救老爺和公子了,您千萬不能就此消沉。」邱嬤嬤勸解道:「現在還沒有證據,聖上就是想給老爺定罪也不成的,還有機會,夫人您還有時間查找真相為老爺洗去冤屈。」
「是。」沈小婉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不可能做出通敵叛國之事,那些所謂的罪證一定是假的,他是被冤枉的。」
冷靜下來的沈小婉立即派人將去查探邊關之事,另外還有魏思宗這個人,從報來的消息得知,魏思宗是一力主張將江執當場斬首示眾的人,也是去江家抓捕小寶的人。他在這場陰謀中占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早在魏思宗去江家行抓捕之前的一日,便有被收買的後廚雜役給看守書房的護衛下藥,趁其去茅房的功夫進屋書房,放入了一封通敵叛國的書信。
若當日沒有及時發現,當日魏思宗上門搜查必定會『人贓並獲』並以此論罪。
現在那名雜役已經消失不見,若是能找到必定是一個突破口。
在等待消息的同時,沈小婉也送信給了洪氏,向她打聽一些消息。
洪氏是晚些時候以購買年貨之名出府,隨後又到了『有客』喝茶。
「你怎麼回來了?你趕緊的離開京城,魏思宗若是知曉你回燕京了必定也將你抓起來的。」洪氏見到沈小婉的剎那便催促著她離開,「千萬別讓人給發現了。」
「我不走。」沈小婉搖頭,「我是江家的夫人,這個節骨眼上我怎麼能走?小寶被魏思宗給抓了起來,江執也被逮捕回京,我若是還走了誰能幫他們洗脫冤屈?」
洪氏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你又有什麼法子呢?最近聖上脾氣極大,聽說在御書房發了很多次火,現在滿朝文武百官都不敢多言,文丞相和御史大人更是稱病未上朝。」
沈小婉早前還想過請文丞相和御史大人幫忙,但如今一聽便知行不通了,「聖上連丞相都罰?」
洪氏點頭,如今已是朝廷的寒冬,人人自危,誰敢冒頭?
沈小婉面色凝重,癱坐在椅子上,揉著眉心,喃喃道:「怎麼會這個樣子?」
洪氏見狀,也忍不住嘆氣,「你也莫怕,事情還沒有到最後關頭,還有轉機。」
沈小婉點頭,「雖然馬大人信誓旦旦的說查到江執通敵賣國的證據,但我相信他一定是被陷害的,他之所以將戎族太子求和的意思上書給聖上,不過是因為知道糧草不豐,將士百姓可憐罷了。別看他在戰場是狠厲,其實心軟得不行,最在意的便是收下的兵和城裡百姓們安危。」
洪氏自然信沈小婉的話,可她信又有什麼用?要聖上信才行:「你莫要亂了陣腳,別給別人抓住什麼把柄,而且江將軍不是沒有成算的人,不可能沒有應對。」
沈小婉應了一聲,應得心神不寧的,「對不起啊洪姐姐,今日回城便知曉消息已經傳遍整個燕京了,一時慌了神竟然將你尋了出來。」說著站起身,「洪姐姐你趕緊的回去吧,可不要牽連了你。」
「不會的,沒人知道我過來了。」洪氏仗義的道:「再說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還能給我定罪不成?」
「謝謝洪姐姐。」沈小婉感激的道謝,患難見真情,她慶幸在這個關頭上洪氏還能出來見自己這一面。但她不會那麼不識趣,擔憂被牽連,還拉著洪氏繼續說什麼,而是讓洪氏趕緊的回家去,自己則從側門悄悄的離開。
傍晚的天陰冷灰暗,雪花飄落,側門的空巷裡濕漉漉的,門上的一盞昏黃的小燈照再地面上,泛著暖黃的光。
沈小婉一人從巷子裡走過,背影孤獨落寞,有點像十幾年前剛到槐樹村的第一天,她牽著小寶從江家出來,往村尾的破屋走去。
同樣的獨孤落寞。
但不同的是,那一天她心底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