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治三十一年,江執為六品校尉,一年俸祿不過四十兩,取其四分之一做奉養之銀,剩餘俸銀用作一年的花銷,從三十一年至去年,我們年年未斷過。閱讀」沈小婉看向江婆子,「十兩銀子可夠燕京百姓一年花銷,夠槐樹村三到五年的花銷,娘說這種打花叫花子的話也未免太過令人心寒。」
江婆子並不認同,她一向在江執沈小婉等人面前強勢慣了,即使江執二人身份早已不一般,早已不會理會她,可她這麼些年養成的惡習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不管江執他們對還是錯,反正她就是看不慣,就是要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了她才會通體舒暢,她整個人就是一個神經病!
「你們一年四十兩才給我十兩,這還不是打發叫發子是什麼?你們住大宅子大院子,可要不少銀子。」江婆子將矛頭指向沈小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賣香胰子賺了不少銀子,你把銀子分給李家張家都行,就不管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
一時間刑部大堂已成了江婆子訴苦之處,她的苦水倒了一波一波又一波,都快將在場的大人們給淹沒了。
一開始諸位大人聽得別有興致,但越往後越覺得江婆子無理取鬧,心中紛紛嗟嘆,苦了江將軍,家中有此婦人必定家宅不興!
這時,一側的帘子被掀開,裡間一名師爺打扮的人出來在沈大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最後沈大人雙眼微微眯了眯,輕輕咳嗽了一聲,而後朗聲道:「前因後果本官已了解,只是孰是孰非本官身外外人也不好判斷,這等家務事還應當老夫人和江將軍回家自己協議解決,江將軍以為呢?」
江執看了一眼微微搖晃著的珠簾,拱手道:「多謝大人。」
話落的同時,江婆子嚷了起來,「這怎麼可以?」
江婆子一聽沈大人是打算和稀泥立即就不幹了,她好不容易來到燕京城,不給江執一個教訓她怎麼能罷休呢,「大人你們可不能官官相護偏袒他,你們可得為我做主啊,要是我回去了還不知道他們怎麼對付我呢,我真的是命苦啊......」
「老夫人,請安靜!」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虧我還以為你們是好官,結果還不是護著他這個不孝子,老天爺啊,睜開眼看看這些黑心肝......」
沈大人沉下臉,猛拍驚堂木,「住口!」
其餘大人們也紛紛變臉,果真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江長遠看著諸位大人顏色繽紛的臉色,跟著臉也陰沉得厲害,他眸中閃過憤恨,厭惡的閉上眼睛,他就知道會這樣,果然如此。
早知道他就獨自來京了,要不然也不會多出這麼多事兒。可讓他拋去臉面自降身份的做那些事兒他又做不來,可是娘這張嘴巴又......
江長遠抓著江婆子的手,壓低聲音喝道:「娘,你閉嘴吧!」
「你拉我幹嘛,我還沒說完!」江婆子從來都不是那種會看人臉色的人,眼瞎的還要繼續數落江執的不是,數落這些官員,還不忘手舞足蹈的給自己加戲。以前在村子裡只要她這樣來一招,村長他們都不敢再對她怎麼樣。
「娘,你再說下去以後我還要不要臉了?要是我以後考不上狀元怎麼辦?」江長遠與江婆子咬著耳朵,官場的黑暗遠遠比她們這種普通人所想像的更黑暗,得罪了這些大人他們以後必定沒有好日子過!
「他們怎麼能這樣?」江婆子想要和這些大人說道說道,但下一瞬被江長遠捂住了嘴,「娘,這裡不是村子裡,不是你亂說話的地方。」
江婆子看著諸位沉默不語的大人們,覺得這些人很好說話啊,一點兒都不像縣老爺兇巴巴的,「不說了?不說能把他給弄回去?」
「娘!」江長遠忙制止江婆子繼續說下去,「你想死別害死我。」
江婆子見江長遠真的怒了,忙小聲討好著,「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其實老夫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雖說江將軍與老夫人早已簽訂了斷親書,雖並無不孝之舉,但冷漠血親卻也是實際存在的,若是回去,江將軍要如何與老夫人和平解決?」
一個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大人站起來道:「既然老夫人有所訴求,沈大人便滿足了她未嘗不可。」
沈小婉看向這人,一臉的老古板,也不知這位大人是誰,她好似從未見過。
沈大人:「顧大人,此乃江家家務事。」
「自聖上將此事交由大人您審查起,此事便不再是江家的家務事了,而且依照本官之見,老夫人也只是想請大人您為她討要一個公道。」顧大人乃是禮部左侍郎,侍郎之職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是以在江執被彈劾一事之上極為主張重罰!
「南周乃是禮儀之邦,忠君重孝乃是臣民之職,若是江將軍無法做到何以堪當大任?」
沈小婉看著這隻老古板,真是沒完沒了是嗎?
江婆子見有人為自己說話,立即贊同的點頭:「這位大人說得對,他這種人怎能當官呢?別讓他做了,讓我小兒子去做,肯定比他做得好。」
沈大人的臉色沉得滴水,厲聲喝道:「官員任命非同兒戲,豈是你想讓就讓的,愚知婦人!」
「他也是我生的,他不做讓給我兒子做不行嗎?」江婆子被罵了很不爽,「我呸,凶什麼凶!」
又不是王位,還禪讓世襲啊?沈小婉冷笑。
「愚蠢婦人!」沈大人拍響驚堂木,「在公堂之上出言不遜,藐視公堂,來人啊,給本官打二十大板!」
當令牌摔落在地,當衙役控住江婆子雙臂往下壓的時候,江婆子才知道自己真的惹怒權貴了,她這才清楚的知道這裡不是槐樹村,不是她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地方了,她哭著連聲求饒:「大人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江長遠看著衙役拿著板子走了過來,四周看了一圈,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大人饒命,我娘已經快六十了挨不得打,這二十板子下去會死人的。」
沈大人沒意見,「那就讓你替母受刑。」
「我......」江長遠的初衷可不是這個,不等他說話江婆子就喊道:「不能打我兒子,不能打我兒子,你們打他,打江執,打死他都沒有關係......」
大家早已從江婆子的話語中看出她的偏心,可沒想到偏到這種程度,還是讓大家大開眼見。
霍崢嗤笑道:「既然都寫了斷親書了,他怎麼還是你兒子呢?人家給你少許奉養不過是不忍罷了,還真當你是個好母親了?」
「那又怎樣?他是我生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江婆子看向沈大人,「大人你要打就打他,不要打我和我家長遠,長遠身子骨弱,可不能受這種罪!」
替母受過,劉言官等人也是贊同的,「江將軍雖有斷親書,但身為其子替其受過也是應該的,畢竟老夫人生養將軍一場。」
陸大人韓御史等人也不好說什麼了,如今南周律令並無律法寫明斷親之關係該如何處理,大人審案也多是倚靠人情是非判斷之,所以江婆子要求江執為其受過也是律法可允的。
而且江婆子之事明顯是有心人為之,不可能輕拿輕放,所以沈大人同不同意都會被言官找到把柄的。
沈小婉怨恨的掃了一眼江婆子,然後擔憂的看向江執,她不想他挨打,不想他替江婆子受過,可南周的風俗之情,必定會讓江執替代之。
她想上前說話,但被江執制住了,給了她一個安撫性的眼神,是以她莫要胡來。
沈大人的確有些為難,雖已斷親卻終究逃不過血親關係,只是江將軍能同意?若是江執只是個小角色,他倒是不為難,只可惜江執乃是聖上親信大臣之一,這可就難辦了。
這時,不知何時出現在公堂之上的厲將軍道:「若不是親生的是不是就不必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