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遠趴在樹屋的窗戶邊上往正房裡看去,「鬧鬧他們人呢?怎麼沒在?」
「他們應當是和娘在後邊的小河邊上種菜。」小寶又領著幾個朋友往後院後方走去。
厲遠哥倆好的攀著小寶的肩膀,「誒,前兩次我來你都沒說過。」
韓墨嗤了一聲,「你以為你誰啊,後院的事兒怎麼可能和你說。」
陸景瑜也道:「懷瑾你這樣領我們去後院會不會不妥?」
「沒事的,後方也沒有主人。」小寶指著前面的青色古樸的石道,「這條路也不會從我娘住的院子經過,沒事的。」
「那就好。」幾個都是半大的小子了,對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都已有了些許了解,再加之皆是禮數周全之人,所以才會如此一問。
沈小婉正領著經歷太多沒地方釋放的鬧鬧和懶懶種菜苗,兩個小子剛才跑到練武場去鑽繩網,弄得全身髒兮兮的,所以她就把人弄這兒來幹活了。
灑種子,澆水,都是輕省活兒。
沈小婉就在後方給他們埋土。
「娘,我來幫您。」小寶推開院門走進這個偌大的庭院裡,原來崔家用擺滿了假山和種滿了花卉,但都被娘給挪走了,全部種上了果樹,在靠水的空地上則種滿了菜,前兒個早上吃的麵條里的青菜就是從這裡摘的,特別新鮮好吃。
沈小婉這才回過頭,驚喜的看著小寶身後的幾人,「厲遠你們來了呀,這兒地髒,懷瑾帶著厲遠去前面院子裡坐著吧。」
「夫人不用的,我們不怕髒,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厲遠說著接過丫鬟手中的鋤頭,「我來試試。」
鬧鬧已經累到了,他把自己手中的小桶和瓢遞給厲遠,「厲哥哥,你澆水嘛。」
厲遠直接戳穿鬧鬧的小心機,「鬧鬧你是不想幹活了才給我水瓢的吧?」
本來韓墨和陸景瑜都以為鬧鬧會不好意思,結果下一瞬就聽到鬧鬧啊了一聲,很爽快的承認道:「累壞了,不想弄了。」
鬧鬧用天真無邪的眼神望著厲遠,聲音里透著祈盼和求助,「厲遠哥哥。」
厲遠本來就很喜歡鬧鬧這個弟弟,所以完全抵不住鬧鬧的賣萌攻勢,接過木瓢:「好吧,我給你弄。」
陸景瑜則去幫懶懶,「懶懶我給你撒種子。」
懶懶更不客氣的點頭,好呀。
沈小婉想阻攔已經慢了,看著撒樣子跑到了邊上石凳上休息的鬧鬧和懶懶,但所幸只剩下一點了,所以也沒再說什麼了。等弄好後沈小婉叮囑了小寶看好兩個弟弟就先離開了。
鬧鬧看著娘一走,立即從石凳上跳了下來,一個健步撲向同樣練武出身的厲遠,「厲遠哥哥,咱們去河裡釣魚嘛,裡面有魚有蝦,好多好多的。」
「能吃嗎?」陸景瑜看著旁邊的河水,「不是養來看得嗎?」
「不是那種魚。」鬧鬧指著前面的院子,「養來看的魚都在前面,這裡是吃的魚。」
「那釣吧。」為了考試一直看書,今日好不容易出來自然應當放鬆,韓墨也贊同的道:「釣起來給厲遠塞牙縫。」
鬧鬧道:「我們家的魚很大,能塞很多個人的牙縫。」
懶懶搬著自己的小板凳坐到堆砌著青石的平台上,這裡是專門用來釣魚的地方,他指著河裡的水,「這裡有。」
拿著竹竿的小寶跑了過去,「懶懶你別摔下去了。」
懶懶看了看石頭下方黑黝黝的水,然後很自覺的搬著板凳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篤定的對小寶說:「不會。」
幾人坐在河邊開始釣魚,不一會兒就釣上了兩條一斤來重的魚,「嘿,還真有。」
「沒騙你。」鬧鬧噠噠噠的提著小桶放到韓墨身邊,「放這裡。」
「好,聽鬧鬧你的。」
厲遠不是個有耐性的人,釣了一會兒沒釣上來就丟了魚竿跑到旁邊的果樹樹枝上躺著,嘴巴里叼著一隻狗尾巴草,翹著個二郎腿,輕輕的晃悠著,「你們跟個四五十歲的大爺似的,坐這兒釣魚。」
「這叫閒情逸緻。」韓墨回懟道:「你個武夫不懂也是正常。」
厲遠晃晃自己的拳頭,威脅著自己這個損友,「我不懂?看我揍你啊!」
「你下來啊。」韓墨可不怕。
厲遠一個翻身就從樹枝上跳了下來,動作矯健麻利,然後身形一閃便衝到了韓墨身後,摟住他的脖子按到了地上,在單方面的碾壓了一會兒之後厲遠鬆開了韓墨,「哼!」
韓墨躺在長滿了青草的地上,仰頭望著濃密的樹蔭,還有枝葉間細碎斑駁的陽光,笑了。
厲遠坐在他的身邊,疑惑的看著他:「傻了?」
「就是覺得這裡挺好的,待著心情好,若能天天過來就好了。」韓墨抬手遮擋住眼睛,擋住從綠蔭里泄露下來的光。
「我看你是傻了。」厲遠笑了一聲,不去追問韓墨心裡為何苦悶,他肩上的壓力不比韓墨少,在這裡他也覺得比在家裡好,許是綠樹成蔭如置身山野,又或是有兩個無憂無慮的孩童陪伴,令他放下一切不願多想。
陸景瑜回頭看了一眼兩個略帶愁容的朋友,笑了笑,問小寶:「這片果園有多大?」
「不大。」小寶指著林子後方的院牆,「我娘將那一處院子也劃為了果園,不到十畝。」
「以前崔家宴客就是定在這邊河水邊上,每次都顯擺種著滿河岸的花。」厲遠道。
小寶道:「我娘不喜歡富貴的牡丹這類花,所以全部搬走了。」
「夫人心思別致。」陸景瑜看著滿園的青綠,伴著還有微敗落的花香,「這些果樹何時能結果?」
小寶指著河對面的那片樹林,「那邊有幾株桃樹花還開著,若是運氣好應當夏日裡就能吃了。」說著又指了指其他果樹,「這些果樹都是已經結果了的,只是今年移栽動了土,估計得明年才能結果。」
「有桃吃也不錯。」
「不止有桃,我還種了幾株普通和幾行西瓜。」小寶指著河對面的林子,「就在那邊。」
「懷瑾你怎麼就想到種這麼多果樹啊?」
「也不是我想的,是我娘讓種下的。」小寶道:「我娘說為人官者為民服務之,必先懂其苦方能解其疾。」
「夫人說得在理。」陸景瑜點頭,「許多縣令父母官連五穀都不分、連如何種地都不會,怎能真正為百姓做事?」
「我就不知道五穀有哪些。」厲遠攤手,「米?青菜?」
「《孟子·滕文公上》中有言: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趙歧解注五穀謂:稻、黍、稷、麥、菽也。」韓墨道。
「可這裡也沒有稻啊。」厲遠問道。
「稻、黍、稷、麥、菽這些需大面積種植才能多收成,家中宅院甚小,便未種。不過每年開春農忙和夏收時我娘都會帶我們去莊子裡看一看。」小寶見幾個好友均是詫異,解釋道:「我自小生在鄉下,就靠著幾里的幾畝薄地度日,吃不飽穿不暖,如今日子好了,只是不能忘本,所以才會常去瞧一瞧,看看如何耕種能收更多的糧食,若是以後為官也好替百姓解憂。」
韓墨心中贊之,「懷瑾,以後你若是為官必定是一個好官。」
「可是我不太想做官。」小寶笑容微斂,「我的性子不適合在官場。」
小寶性子純善,無法認同官場的黑暗,心機不夠深沉,也玩不過那些人。這些韓墨幾人都知道,所以才都護著這個善良的弟弟,因為他們知道許是在小寶這裡才能體會到那種毫無保留的感情,就是在他們家族中也是不存在的,哪怕是親父子,哪怕是親兄弟。
「那就不做。」厲遠直言道:「懷瑾讀書厲害,若是做夫子必定能教出不少識五穀的好官的。」
小寶笑笑沒再說話,也無人知曉他心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抑或是還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