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腿折的事暫時就這樣結束了,大人心中都醞釀著有朝一日再還回去,但小孩間的世界就直接得多了,一日在書院裡許諺又故意找茬惹毛了厲遠,厲遠二話不說就把人給按著打了一頓,下手極狠,誰讓他欺負自己好哥們。閱讀
沈小婉並不知曉這些,只知道厲遠有兩日沒有來家中給小寶補課,韓墨道是他生病了,她便準備了一籃子厲遠喜歡吃的蛋糕讓韓墨幫忙送過去。
因著小寶腿傷了,沈小婉並沒有在像二月里一樣常住莊子上,早上趕去了莊子下午便匆匆趕回來,因著白日都不在家,所以趁著這個機會也給鬧鬧斷了奶。
他現在八顆牙齒了,能吃的輔食很多了,而且比起吃奶他更喜歡吃肉糜,所以給他斷奶也沒怎麼哭,實在要吃奶的時候就買了羊奶回來煮給他吃了。
三月初十清晨,沈小婉匆匆忙忙的趕去了染坊,昨日入夜時分染坊的人跑來送信,說香雲紗應該成了,讓她過去看看。
要不是昨日天色已晚,城門已關,她非連夜趕過來不可。
匆匆忙忙的走進了香雲紗染制的區域,一踏入便看到曬在草地上的暗棕色布匹,上面搭著竹竿,一張一張的往草地的另一頭延伸出去,像傍晚時分的天,紅艷艷的卻又帶著些許暗色。
「東家您來了。」張足青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了,「都做好了,都做好了,東家您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沈小婉跟著張足青走到這處區域的倉房裡,裡面放著十匹已經染好的香雲紗,她掀開一匹對著光仔細看著,正面色澤烏黑髮亮還泛著淡淡的金色,反面棕色、咖啡色,並具有莨斑和泥斑的痕跡,看起來像是一幅幅神奇的畫,這些痕跡沒有一絲重疊之處,全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為。
輕輕的摸著它,手感質地幼結細膩、軟滑、堅韌,看起來極為古樸、美觀,泛著淡淡的光,頗具有神秘氣息。
這種布還有一種特點,便是涼爽透氣、輕薄柔軟、不易起皺,是極為上等珍貴布料,在現代還被紡織界譽為軟黃金,可見其珍貴。另外它之所以叫香雲紗,是因為質地輕薄、走路會像風吹動枝葉一樣發出沙沙沙的響聲,所以最初叫響雲紗,之後才以諧音命名為香雲紗。
「東家,可是這樣的?」張足青急切的問沈小婉。
「是這樣的。」沈小婉激動的點頭,和她曾經見過摸過的質感差不多,或許稍次一點,但卻也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做出來了。」
張足青和幾名染匠開心的抹著眼淚,「幸不辱使命啊......」
她高興,染匠也高興,染工們也高興,在浪費了好幾十匹上等絲綢之後終於摸索出了經驗,再結合東家給的法子,終於在昨日曬出了最符合東家期待的香雲紗,幸不辱命啊!
「東家,現在我們已經繼續做香雲紗了,薯莨汁已磨了好多缸,正準備染第三次了。趁著這些天天氣好,再多染制一些出來。」張足青高興的說道。
沈小婉看著工匠們正在收曬著的布料,全部要重新放進裝著薯莨汁的缸里重新浸染。
染香雲紗的工藝極其複雜,三蒸九煮十八染外加無數次的暴曬,前前後後要進行三十多次的浸染,才能達到最後呈現出的細膩、軟滑、堅韌且黑得發亮的效果。
新的一批白胚綢/紗已經經過第一次浸染了,第一次浸染叫作頭過水,是將薯莨汁連同碾碎的渣全部倒入第一個大缸里,再加一定的比例的水勾兌出,然後過濾著分到其餘幾口大缸里,越往後顏色越淡。但這都沒關係,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一依次入缸浸染,然後曬乾,然後再浸染,再曬,然後經歷蒸煮等過程。
這些工序都需要染匠需要經驗來掌控的,他們前前後後試驗了近五十次,才依據她的染制之法逐漸摸索到了如何調配薯莨汁和曬制時間的把控。
從頭到尾的做完至少需要六七日,而當中除了浸染蒸煮的過程以外,還有一項最關鍵的事,那便是過烏。
過烏也叫過塘泥,將河裡的無污染無雜質的淤泥撈出來然後均勻的抹到布料的正面,也就是一直面朝太陽直曬的那一面。
過烏的主要目的是硫酸亞鐵和單寧酸相互結合之後形成一種黑膠,這便是最後得以看見的泛著光的黑色質感。
但這個過程必須在黑暗中製作,不能見陽光,必須在天亮之前完成這個工序。沈小婉命人建了塗泥的棚遮擋陽光,是以白日也能製作。
過烏後放在無光處風乾氧化,四十五分鐘左右便可以了,然後再將這些其放入河中清洗去泥,泥融入河水中,沉入水底,等待染工們再一次撈起來。
沈小婉不能在這兒等待,只能將這些事交給張足青,讓他仔細盯著,千萬莫要出了岔子。
「東家放心,小人明白輕重。」張足青也對這些香雲紗也極為重視,「東家,之前因浪費太多白坯綢,所剩的不多了,是不是還要再像布坊再訂一些。」
「我已經預訂了,最早也要四月才能送過來。」如今香雲紗做出來了,沈小婉也不擔心壓貨了,她有信心能備受權貴人家喜歡的。
「這麼久?剩下的白坯綢最多還有不到六十匹。」張足青看著身後的曬場,全部的布料染制恐怕還鋪不滿這片曬場。
沈小婉道:「著什麼急,物以稀為貴。」
張足青這才反應過來,東家是做大事的人,怎會像其餘染坊以量取勝呢?自然是以稀為貴了。
「等庫房的白坯綢用完了便去拿其他上過色的布料和試試,總不能只有這一種顏色。」香雲紗兩面都可用來製作衣服,黑色一面泛著淡色的金光和古陶般的神秘,而背面變幻莫測的紋路更別具風情,做成衣裳也別具特色。
再用其餘染色的布料去染,給她的驚喜肯定更大,沈小婉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這也可以?」張足青納悶的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若是有繡花的也可以,不過暫時咱們只做這一種,繡花便由客人們自己請繡娘製作了。」沈小婉看著揮灑如汗的染工們,「可忙得過來?」
「有近三十個染工足夠了。」張足青道:「其餘幾個區域的染工現在雖停工了,但也在外間幫忙碾薯莨,大家都極為配合。」
沈小婉頷首,「如此便好,我不希望大家覺得不公平而勾心鬥角。」
「大家的工錢都是一樣的,獎勵的銀錢和扣除的銀錢帳房先生也一一說與本人聽,沒人會覺得不平。」張足青頓了頓,「若是如此還覺得不平,那染坊也留不得他們。」
「如此最好。」沈小婉正往外走去,路過倉房看著堆在地上的幾十匹做廢的布料,都是棕色或是暗紅色,雖沒有染成香雲紗,但本身是絲綢,質地極好。
沈小婉留著也沒用,便將帳房叫了過來,又叫了幾個空閒的染工將布料搬到外間擺放染缸的位置。
沈小婉命張足青拿了簡單,給每人剪三丈,拿回去做衣服,剩下兩匹則分給了莊頭一家。
「雖說是染壞了顏色,但質地是極好的,你們拿回去做幾身衣服還是可行的。」
「多謝東家。」白的這麼多布眾人都很高興,這些可是絲綢,一匹得好多銀子,他們得干好久才能買得起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