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愣住了，後背發涼的看著山神的泥塑雕像，莫不是山神爺不滿他們在這兒吃肉？
葉氏是個純正的古代人，對鬼神是絕對的敬畏的，小心翼翼的瞄向沈小婉，聲音里透著些顫意，「夫人，要不要舀一碗供奉給山神爺？」
杜鵑和杜月兩姐妹心中已沒有了信仰的神，她們當初那般求都沒求來神，也沒能救得了爹娘，她們已經不信這世間有神了，她們如今的信仰便是老爺和夫人，老爺和夫人給了她們新生，給了她們一條活路，使她們沒有像其他的人一樣死在那場地動疫病之中。
所以杜鵑咬了一口肉，「許是耗子吧。」
「你們兩個小小年紀懂什麼，這分明是山神老爺發怒了。」葉氏斥了一聲，「不要胡說八道，若是找到你們就慘了。」
杜鵑和杜月不贊同的，這世間若真有神，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苦難了！
江海看了一眼深想下的案桌，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我聽著也是耗子的聲音。」說著放下碗筷，朝沈小婉道：「夫人，這隻耗子鬧出的動靜可不小，肯定長得很大，小人去把這隻耗子抓出來，晚上也好加個菜。」
沈小婉看著拿著木棍往案桌走去的江海，忍住搖了搖頭，加菜？別送出一碗菜才是。
小寶沒有在外間走動過，生活經驗少，不知道案桌下藏了一個人，還以為是真的是耗子，眼睛的瞪圓了，「多大的耗子啊？會不會咬人哦。」
沈小婉笑了笑，「不會咬人。」
「啊......」一聲疼痛的悶哼聲從案桌下傳了出來，江海拿著棍子敲了敲案桌，喝道：「出來！再不出來打死你。」
很快，一個衣著襤褸的人從案桌下爬了出來，然後退到角落的位置，戒備的盯著眾人。
是個小乞丐。
沈小婉看著這個穿著破舊單薄棉襖的人，他的臉頰有些腫，像是剛打過架似的，眼睛裡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戒備。
「你為什麼藏在這裡？」江海問他。
小乞丐哼了一聲，啞著嗓子，語氣很沖：「我先來這裡的。」
江海詰問道：「那你幹嘛藏底下？」
「我一直睡在下面的。」小乞丐捂著嘴吧咳嗽著，難受得都要趴在地上去了。
「江海。」沈小婉示意他別再追問了，這小乞丐的樣子明顯就被打了，而且很難受，應當不是別有用心之人，晚上多注意一些便好了。
江海哼了一聲，走了回來，端著碗繼續吃了起來。
小乞丐靠著角落的牆壁就著枯草坐下，望著沈小婉幾人正在吃的湯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裡面有肉香，還有菌子的香，好香。
察覺到這股熾熱的視線，小寶轉過頭看著小乞丐，見他正舔著嘴巴呢，心底有些不忍，「娘，給他吃一點行不行。」
小寶心地善良，對誰都報以最大的善意。
換作其餘任何人，包括沈小婉在內，她都不會再對陌生人隨意的釋放自己的那一點善意，不是她沒善心自私，而是你不知道你遇見的是什麼人，一不小心沾染上禍事怎麼辦？
小寶眼巴巴的望著沈小婉，「娘，我這碗少吃一點，給他一半，好不好？」
沈小婉抿了抿唇，正思忖剛怎麼和小寶說時，山神廟裡突然響起一聲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
這一連串的響聲把沈小婉所有欲說出口的話都給弄沒了，她看了一眼還剩下不少的肉片蘑菇菜葉湯，朝杜鵑道：「給他舀一碗，大冷天的喝些熱湯暖暖身子也好。」
杜鵑忙拿了一隻空碗舀了一碗湯，裡面有肉有蘑菇有菜葉，另外還拿了一個饅頭，一齊給了小乞丐，「吃吧。」
小乞丐沒接，杜鵑板著臉就把碗筷放到他的腳跟處，轉身就折回來了，不再管他。
小寶也不再說什麼，沈小婉也不再管，在這個寒雪夜裡同聚山神廟雖是緣，但陌生人之間送一碗熱湯則已是仁至義盡了。
沈小婉往火堆里塞了幾根木枝，火一下子升高了，火光照在臉上，暖暖的。
鬧鬧已經醒了，許是察覺到外間不是熟悉的地方，所以也不怎麼鬧騰了，乖乖巧巧的躺在沈小婉的懷裡，眼睛一眨一眨的。
小寶圍過來想抱抱鬧鬧，「鬧鬧醒了，哥哥抱抱？」
鬧鬧看著哥哥，眼睛亮了亮，也願意要哥哥抱。
沈小婉把鬧鬧放到小寶的腿上，又拿鬧鬧的小斗篷給他圍上，白絨絨的兔毛襯得鬧鬧胖嘟嘟的小臉更加的圓潤了，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但還是不像平日裡一樣咿呀咿呀的鬧個不停。
小寶指著中央的燃得正旺的火堆，「鬧鬧，你看這是火。」
鬧鬧偏了偏頭，「咿呀。」
「這是樹枝。」
「咿呀。」
「這是枯草。」
「咿呀。」
「這是哥哥。」
「咿呀。」
小寶又指著鬧鬧，「這是小懶豬。」
「咿呀。」鬧鬧留著口水，咿呀咿呀，也不知聽沒聽懂，估摸著是沒聽懂，要不然叫他小懶豬還能那麼高興？
鬧鬧鬧了大半宿，才困頓的睡下，直到翌日天明了還未醒來。
待到天亮，雪停了，天也跟著放晴了，太陽出來了，日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折射著刺眼的白光。
等杜鵑和杜月準備好路上吃的乾糧，江海把幾個箱籠搬上了馬車，沈小婉將鬧鬧抱著上了馬車，一行人便重新趕路了。
出了山神廟，走到官道上，便看到好幾輛牛車，應該都是去最近的鎮上趕集的村民。
人走多了，路邊好走了，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起來，走了一會兒，杜鵑對沈小婉說道：「夫人，那個小乞丐跟在咱們馬車後面。」
沈小婉掀開窗帷往後方看去，果然看見小乞丐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後方慢慢著走著，她微微蹙眉，「停車。」
江海停了車，沈小婉讓杜鵑給小乞丐送幾塊煎餅，「讓他別跟著我們了。」
杜鵑將夫人的話轉達給了小乞丐。
小乞丐冷冷的瞥了杜鵑一眼，「誰跟著你們了？」說著直接從杜鵑身側走過，頭也不回的往前方的小鎮上走去了。
杜鵑皺著眉回來了，「夫人，他沒要。」
「沒要就算了。」沈小婉看了那瘦小的背影一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