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天終於下雪了，整個槐樹村都被白皚皚的積雪籠罩住，放眼望去隱約只能看見點點青綠的山巒。閱讀
沈小婉拿著掃帚將院子裡鋪著的淺淺一層皚皚白雪清理乾淨，露出底下的青磚，青磚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紋路，不易結冰也不易滑倒。
清掃了地面，沈小婉哆嗦的回到屋子裡，屋裡因放著炭火盆所以很暖和，捧著一杯熱乎乎的茶水，僵硬的手指漸漸有了知覺。
「娘，呼呼就不冷了。」趴在窗前桌邊寫字的小寶放下筆，湊過來往沈小婉的手上哈了兩口熱氣。
「誒，娘真的不冷了。」沈小婉看了一眼糊成一團的墨汁，「把筆墨收起來，今兒不寫了。」
小寶眼睛亮了亮，很快又垂下眸子，「可我還沒寫完。」
沈小婉想想也是，可不能把孩子慣得怕苦怕累的，好些窮苦人家的孩子還烤不上炭火呢，是以便拉著小寶不算熱乎的小手靠近火盆旁：「那烤會兒火，等手暖和了一些再寫。」
小寶委屈的眨了眨眼，乖乖的烤著火。
快到晌午的時候，江執才從外間回來，帶著一身寒氣進了屋，「我回來了。」
「快坐過來烤火。」沈小婉搬了一張矮凳放到火盆邊上，等他坐下之後抬手輕輕拍著他衣服頭髮上沾著的細碎得像白糖的雪花，「又飄雪了？」
「飄了，下不大。」江執就著火來回的搓著手，「水塘里積了淺淺的一層雪水，只等著小溪的水漲起來流進去了。」
「那得下幾場大雪才行。」至少得像去年那樣，一夜之間鋪得近半尺厚，若是像現在這樣淺淺的一層，那麼大的水塘肯定蓄不滿。
「村長也是這樣說的。」江執頓了頓，「若實在下不大也沒辦法，我同村長說把村裡的積雪倒進去，多多少少也能化一些水。」
「這倒是個法子。」沈小婉往火盆里加了一塊木炭，又把燒水的鐵壺放在炭火上，讓它繼續溫著水。
江執看了一眼堆在院角的一堆雪，「我把那一堆雪挑過去。」
沈小婉瞧著時辰有些晚了，「吃過飯再去吧。」
「你先做著，我去去就回。」江執又起身出了屋，順手拿起放在屋檐下的斗笠帶上，便又出了門。
「那你快些回來。」沈小婉又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一點。」
「知道了。」江執說著便挑著一挑雪出了門。
等他走後，沈小婉轉身去了灶房做飯，等她將煮得半生不熟的米從鍋里舀到筲箕里時，小寶拿著兩根紅薯跑了過來，「娘，要蒸紅薯。」
「烤紅薯還沒吃夠嗎？」沈小婉看了一眼小寶臉頰上沾著的黑灰，肯定又把煨在火盆邊上紅薯偷吃了。
「好吃。」小寶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
「知道了，小饞鬼。」沈小婉指了指一旁的木桶，「知道你喜歡吃，娘又砍了幾根。」
小寶看著木桶里泡著的紅薯，嘿嘿的笑了起來。
「好了別在這兒擋著娘。」沈小婉將小寶攆出灶房，又拿了幾節做好的香腸放在鍋里，將飯甑放進鍋里蓋住香腸，再將紅薯和米飯依次倒了進去，又不忘將剛才用米湯調好的蛋液放進裡面，再蓋上蓋子，剩下的便是等待了。
沈小婉望著灶堂里的明亮的火焰，聞著鍋里的炊煙氣息，她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對這些家務活兒做得越來越熟練了。想到去年自己用打火石點火還得耗費半天勁兒，如今能一邊做飯一邊切菜還能做抽空做些其他事兒，有條不紊，再也不會手忙腳亂了。
哎。
沈小婉望了一眼屋外小黑甩著尾巴往院外跑去，知道是江執回來了，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又往灶堂里塞了兩根柴棍，起身去洗了洗手，準備炒菜吃飯了。
接下來又下了幾次雪，天又冷了一些，整個槐樹村都鋪了厚厚的一層積雪，積雪壓斷了許多松樹枝。
村里不少人家的茅草屋頂也被積雪壓榻了，其中有幾戶還壓死了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雖然不知是真的壓死的還是怎麼死的，反正最後也沒有人去追究，只是草草的停靈一日便下了葬。
還有兩個年幼的小女孩偷偷跑出去玩雪，渾身沾濕了回家也沒有被家裡的大人發現，結果夜裡起了高熱，來不及請大夫就沒了。因著只是女兒，就一張草蓆包裹著就埋了，連個傷心的人兒都沒有。
沈小婉聽後唏噓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冬月過了便是臘月，要不了多久便過年了。只是今年的日子比往年還難捱，大多數人家能溫飽就不錯了，也不指望過個好年，所以今年比往年要冷清壓抑許多。
知道村里多多少少有些壓抑，再加上沈小婉本身就不愛去村子裡晃悠，便一直待在家裡不怎麼出門，平日也就去張家串串門。
這日，江執和李老大一起去水塘邊清理溝渠了，張大嫂提著一個小籃子上門來，「小婉，我在家做了一點黃粑，給你嘗嘗。」
「黃粑？」沈小婉瞧了瞧大碗裡裝著六個筍殼包裹著的東西，「看著像粽子。」
「不是粽子，是黃粑。」張大嫂幫著拆開一個，露出了裡面棕黃色的黃粑，聞起來味道清香微甜，看上去極為好吃，沈小婉又伸手摸了摸，又干又硬，應該是要蒸熱了才能吃，「這怎麼做的啊？」
「簡單得很，就是先用米與糯米打製成混合的米漿，再蒸一些糯米，再添些紅糖混合一起捏打成這樣子，可以直接蒸也可以用筍殼裹一下，免得變形了。」張大嫂望著碗裡的黃粑滿臉的感激，「幸好今年有小婉你幫襯著，才能在年關當頭做一次黃粑。」
「過年都做黃粑？」沈小婉還是第一次聽說黃粑這種食物，聽起來和糍粑應該差不多，只是加了黃糖而已。
張大嫂點頭：「對啊，年底了能有些存糧做一份黃粑，過年才有味兒。村里一年到頭能吃上黃粑的人家少著呢。」
沈小婉想想也是，豐收了家底有餘糧才捨得花糯米紅糖這些來做一次，沒有一點家底哪裡捨得呢？還不如拿糯米去換幾斤粗糧，「那謝謝嫂子了。」
「謝啥，嫂子還沒謝你呢。」張大嫂說著便要歸家去了。
「嫂子不再坐一會兒。」沈小婉問道。
「不了，木頭估摸著快醒了，找不到我又得哭。」張大嫂說著就要往院子外走，沈小婉跟著送她出去，兩人走到院門口時，突然聽到一連串的拍門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