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聲響了一夜，直到晨曦時分才停下。
城中的百姓也擔驚受怕了一夜，戰鼓聲停下後，大家大著膽子推開窗戶打開門朝街上看去，外間灰濛濛的，看不到一個人影，乾淨得透著幾分淒涼。
沒攻進來，太好了。
百姓們拍了拍砰砰砰跳動的胸膛，沒事了太好了。
一夜沒睡的沈小婉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激動，睡不著了，牽著小寶下了樓到了客棧大堂里，大堂里稀稀拉拉坐著幾個擔驚受怕了一夜的客商，都是因著城門被封離開不了的人。
一位身穿深褐綢褂的虛胖中年男人，眼下青灰一片，一看就是沒睡好：「兄台也一夜沒睡？」
坐在另一側穿著青色綢緞長衫的的中年商客也點了點頭，「你不也一樣嗎？」
同在客棧住了幾日，每日總能碰見，時常也會說上幾句話，是以早已相熟，說話自然也極為熟稔。
「客人請慢用。」夥計端上了清粥鹹菜，便要撤去。
穿著青色綢緞長衫的的中年商客問道：「這粥怎麼一日比一日清，你們這是偷工減料了？」
「客人，真是冤枉啊！現在城中商戶都關門了，我們也沒處採買，存糧也不知還能支撐幾日，所以只能減量了。」夥計把白色的抹布甩到肩上擱著，「還請各位客人見諒。」
「早早同商行的人一道離去還省了事兒了，也不至於被困在此處。」虛胖中年男人滿面愁容的看著面前擺放的清粥，「不如咱們與城中被困的商戶一道去尋知府大人，集資請大人護送我們出城如何？」
「若是真能如此我自當同意。」另一商客道：「只是近幾日城中戒嚴，並未瞧見府衙的人出來，也不知知府大人是個什麼章程。」
「劉老兄，我也是待不住了，每日聽到流民闖城的口號聲我便心慌意亂的，他們若是真闖進來了咱們還有活路嗎？我是一刻也待不住了，劉老兄若是能說動知府大人派遣官兵護送我們出城，花多少銀子我都願意。」又一商客也忍不住說道：「離鄉一月有餘，若再不歸家，心難安也。」
「老兄說得對。這些流民吃飽了撐地沒事幹，鬧什麼起義？好好的原籍不待跑外間來鬧事，我看朝廷不日就會派兵剿滅這些刁民！」
「但願能等到那個時日。」
「那我們用過早飯便去？現下外間並無動靜，想來是安全的。」
「也可。」
客商們用過早飯便結伴一起往外走，客棧夥計攔著幾人：「客人們出去可要注意安全，若是出了事我們客棧可幫不上什麼忙。」
客商們點頭，擺擺手就出勒門，大堂內又恢復了安靜，寥寥幾個住客沉默的用過早飯便回了客房。
沈小婉看著小寶喝完了一碗清粥，又吃了個小拳頭大小的饅頭，「飽了嗎？」
小寶乖乖的點頭，「飽了。」
出門在外，對一切都很陌生，再加上外間動盪不安的局勢，敏感的小寶能從大人的對話里聽出不對勁，所以也不像在家裡一般活潑了，時時刻刻的就待在沈小婉的身側，靠著她，黏著她。
「那等一下娘要去找你爹，不能帶你去，你就和李大叔待一會兒好不好？莫約晌午我便回來了。」
小寶搖頭，抱著沈小婉的手不放開。
他沒有安全感，只有在她是的身邊，他才覺得安全。
「聽話。」沈小婉望了一眼坐得不遠的一對夫婦，他們也帶著一個不到五歲的男孩，男孩正朝小寶看過來，「你看你還撒嬌，對面的小哥哥該笑話你了。」
小寶轉頭朝對面長相亦很乖巧的男孩看去，很快又把頭埋在了沈小婉的臂彎里，悶聲悶氣的喚了一聲娘。
沈小婉微微斂眼，摸了一下小寶的腦袋，還想和他講道理，這時，客棧的夥計領著一個人從後門的方向走了進來。
夥計：「李子哥，你的消息沒假？」
李子嘿了一聲，「我還能騙你不成？」
夥計臉色發白，「那下一次會不會把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拉去抵擋？」
還在大堂的客商問道：「夥計，發生什麼事兒了？」
夥計把李子剛才說的話說了一遍，「昨晚大牢里的犯人全被拉去城牆上了，真是造孽。」
沈小婉抱住小寶的手突然箍緊，大牢的犯人全被拉去城牆上抵擋流民了，這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嗎？
「娘？」小寶被抱得太緊不舒服的嘟囔了一聲。
沈小婉忙追問李子：「沒定罪的也去嗎？」
李子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早上去府衙後門運泔水的時候聽人說的，應該是全部都帶去了吧？」
沈小婉臉色發白，那江執也不是也被送去了，「小哥可知道是被送去了哪處城門？」
眾都朝沈小婉看過來，眸光里透著猜疑。
李子說道：「東城門。」
沈小婉忙道了聲謝謝。
「府衙沒人了嗎？」其餘的客商也聽出了玄機，「那荊州是不是守不住了？」
「如果守不住了，那咱們這些人還有活路嗎？」
「怎麼沒活路？我還不信那些個粗賤的難民還能翻出個花兒來？不就是為了吃的嗎？知府大人拿些吃堵住他們的嘴就好了。」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城外可是有數萬人，沒有上千上萬石糧食怕是安撫不住這些流民的。
夥計道：「咱們知府如果會拿早就拿了……」
掌柜抬眼喝了一聲，「夥計，後廚的活兒幹完了？還有空暇在這兒閒說？」
夥計立即反應過來，端著收拾妥當的碗筷就往後廚走去，「掌柜我這就去忙。」
沈小婉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將小寶交給了李老大他們，便匆匆跑了出去。
外間天還是灰濛濛的，像被壓抑久了一般，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路上行人寥寥無幾，沈小婉穿過無人的街道，跑到東城門時，隔著高高的木柵欄看到很多身穿盔甲的士兵守在城門口，一些傷兵坐在城牆大後方空地上搭建的棚子下，大夫們正在替傷者敷藥。
沈小婉跑進棚子裡找人。
「別在這裡礙手礙腳！讓開！」忙得手忙腳亂的大夫不客氣的衝著沈小婉吼道。
「走開走開，別擋道！」兩個學徒抬著擔架從沈小婉的身前走過，她連忙錯身讓道，並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沈小婉往四處看了看，並未找到江執的身影，轉身就朝木柵欄那邊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