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東方既白。
沒怎麼睡著的沈小婉不再躺在床上硬睡，直接起床去炤房裡做早飯，昨兒還剩下幾個粗面饅頭，所以她就只煮了一小鍋稀粥，另外還有剩下的一點涼拌豬肚，早飯有葷，便也算豐盛了。
江執看著沈小婉眼下淡青，「眼睛怎麼了？」
沈小婉抬手遮了一下眼睛，想到蛇變成的江執，臉頰不自覺的紅了紅，悶聲悶氣的說道：「換了個地方沒睡好。」
不知江執信沒信，放在他嗯了一聲，沈小婉就當他信了。
「娘，可舒服了，我都睡得好好。」小寶抬起頭來比劃著名，「我一睜開眼睛，娘就來叫我起床吃飯了。」
「知道你睡得好，我叫你都叫不醒。」沈小婉把沾了辣油的豬肚在自己的稀飯里洗了洗，然後放到小寶的碗裡，「來多吃一點。」
小寶不好意思的捂嘴笑著，像極了沈小婉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吃過早飯，沈小婉收拾了鍋碗之後就準備洗昨天換下來的衣裳，江執走過來問道：「借的碗都送回去了？」
「昨兒張大哥幫忙送回去的。」沈小婉把衣服木盆全部放進背簍里，打算一起背去小河溝去洗，「對了，你昨兒下響睡著了，村裡頭發生了一件事兒。」
江執問，「什麼事兒？」
沈小婉一臉同情的看著他，江家除了要銀子的時候想到他，其他時候都不會想到他，真可憐！所以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怕著男人會難過，畢竟每個人都不是硬心腸的人，都會傷心難過的。
被同情的目光看著，江執有些不愉，「說。」
好吧，是你讓我說的！沈小婉抿了下嘴唇，「就是……就是你四弟考上童生了，你娘他們要宴客還要替全村人避稅，但就是不請我們，也不會幫我們。」
還有更難聽的話她就不說了。
江執聽後沒什麼表情，但雙目卻黯了黯，可見他心底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想想也是，同樣的是兒子，同樣的是一對爹娘，可待遇差別怎麼就這麼大？他自小就不被待見，被壓榨，還被推出去頂替他大哥去軍營，回來了也沒一句好話，三番五次的被欺負上頭。
就算有雛鳥情結，再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心早就冷了，就算心底有些難過卻再也不會像幼時那般痛苦了，要不然江執也不會把大面額的銀票給了沈小婉，而不是給江家。
看著江執沉默，沈小婉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江執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你還有我們呢，中午給你做燉大肉吃了就好了。」
江執側目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肩上的柔軟的小手，伸手握住拿了下來，「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寶一樣哄了？」
沈小婉立馬掙脫收回手，不自在的解釋道：「沒有啊。」
江執嗯了一聲：「那就好，我不是小寶，是你男人。」
什麼男人，她可不承認！沈小婉剛想反駁，江執已經扛著鋤頭出門幹活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在院子裡發呆了。
越想越氣不過，但也只能不滿的哼一聲，然後背著背簍出門往小河邊上走去，走了百米遠後又回頭朝菜地里看去，看到江執正在挖要種紅薯的溝渠。
剛才他抓住自己手的時候，她明顯摸到了他手心有厚厚的老繭，也不知是握鋤頭磨出來的還是干其他弄出來的。
大抵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江執回頭朝沈小婉看了過來，沈小婉忙收回視線，逃似的往小河邊上走去了。
路上遇到了挺著個大肚子的文家的小兒媳婦李彩霞，「小婉你咋跑這麼快？」
沈小婉停下來，「去洗衣服。」
「洗個衣服跑啥跑？臉都跑得這麼紅了。」
沈小婉摸了摸自己紅霞似桃花的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著快些去占個地方。」
最近小河溝里的水少了許多，有大石頭供搓洗衣服的就只剩下水潭邊那有幾塊了，要是去晚了還得排隊。
「大家都趕著收麥子呢，哪有時間去洗衣服，現在那邊肯定沒人。」李彩霞因為懷孕，下地不方便，每日就在家裡洗衣做飯曬麥子，做些相對較為輕鬆的活兒，「小婉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去洗衣服，咱們搭個伴兒。」
「好。」沈小婉心知她肯定是想和自己八卦什麼東西，便應下了，她住在村尾，很多八卦還得從住村裡頭的人這兒才聽得到。
文家的家就在路邊上，李彩霞走幾步就到了，背著半背簍髒衣裳就出來了，兩人結伴去了小河邊上，小河邊上果然沒人，兩人一人占了一塊大石板就開始洗衣服。
李彩霞一邊洗一邊說道：「這小河溝的水又少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可咋辦哦？連洗衣服的地兒都找不到了。」
村子裡倒是有兩口井，可誰捨得用井水洗衣服呀，更何況小河溝的水都少了，水井裡的水肯定也在減少。
「入夏天天下雨的話就多了。」沈小婉不太懂天氣這些，只能隨口說道。
「公爹他們也是這樣說，不過我娘家的爹就擔心會幹旱。」李彩霞挺著個大肚子不太方便，就坐在了石頭上，把雙腳泡在了水裡，這樣不用彎腰。
「會幹旱？」沈小婉之前也聽張大娘提了兩句，但她們也不敢肯定。
「不知道啊，往年開春也不怎麼下雨，小河溝的水也少，但入夏之後就多了。」李彩霞指著下游堆起的石塊，「去年我們還攔了水呢，今年就沒攔了，想著應該等入夏了就好了。」
沈小婉噢了一聲，她怎麼覺得最好還是攔一下為好呢，有備無患嘛。
「說到這水，今早還因為水給吵起來了呢，小婉你們知道不？」
「啥事兒？」
「就是江家老太要去田裡放水放到她們家的秧田裡去，但得經過崔家的兩塊田，但崔家不同意，說她們的田裡的水本來就不多了，要是被她這樣放了，她們田裡沒水苗子可就沒法插下去了。」
沈小婉看路邊很多田邊上都有一條水溝，「不是有水溝嗎？」
「小婉你家沒田地，你是不知道，除了村子裡的水田有水溝以外，村外的那些可是沒有的。」
這她的確是不知道，沈小婉又問：「那後來呢？」
李彩霞笑了聲，「還能咋樣，不是江長遠中了童生嗎？江婆子那這個逼崔家，要是不讓她放水，等中了秀才就不讓她把田地掛到江長遠名下去。」
沈小婉覺得江婆子也太沒品了，竟然威脅，「最後同意放了？」
「只能同意啊，崔家每年都借糧，要是省下稅糧他們就不用餓肚子了，這必須得同意啊。」李彩霞又說道：「咱們全村人也就你敢和江婆子對著幹。」
聽到這話沈小婉臉色瞬間難看了，全村人都有好處就她家沒好處，可不是她對著幹的結果嗎？雖說她不屑去攀江家的好處，可當下被李彩霞這樣說出來，她還是覺得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