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有令，繼續行軍！」
天空破曉，二十餘萬的狄戎大軍，重新踏上了官路。
擔心被人襲營，郝連戰一直很小心，連著夜間巡哨的人手，增到了五千餘人。不管怎樣，如今在他看來，已經是進入了敵國腹地。
「神鹿子，有無不吉。」翻身上馬，郝連戰凝聲開口。
在他的身邊，神鹿子沉吟了番，緩緩搖頭，「如今的局勢，對於我草原十分有利。中原有句話叫『天時地利人和』，便如現在，狼王已經占住天時與人和。天時，自然是發動戰爭的時機。而人和嘛，狼王收攏了狄戎二族，再加上我柔然的加入，當算一場起兵大義。」
「地利呢，莫不是讓中原人占了？」
神鹿子露出笑容，「並不是，過了河州，中原腹地一馬平川，再加上官道附近沒有大城，我等也無需擔心地利之說。當然，若主公能打下老關，真正占據地利的，便是我狄戎軍了。」
「這說法倒是有些意思。」郝連戰語氣滿意，隱約帶著一種迫不及待。前方不遠便是老關，正如神鹿子所言，攻下老關之後，狄戎大軍將徹底穩住了戰勢。
「一個常氏紈絝子，擋不住的。狼王的帝業，要開始了。」
郝連戰抬頭大笑，笑了一陣，忽然又想到什麼。
「對了，我等都到了此地，這趙青雲怎還不過來？」
神鹿子半眯眼睛，「若說原因，極有可能是督戰不利，恐狼王責罰。估摸著，他還是想立了一番功勞，有了將功折罪，再過來相拜。」
「一條狗，會搖尾巴就好了，還想著變成猛虎麼。」
「狼王所言甚是。」
「來人，傳令趙青雲，務必配合本陣大軍，三日內攻下老關！」
「狼王且慢。」神鹿子淡淡開口，「不若效河州獻城，派一使臣入老關，勸降常白柳。要知道，如今的老關之後，還有西蜀軍的逼迫。」
「他是常氏，北渝王族的人，怎會願意獻關？」
「無非師出有名。如今近了內城，狼王沿途所去，可高舉義旗，便說中原二王無道，使刀兵四起，百姓哀怨，此番入主中原，便是撥亂反正，終結亂世。另，可先許諾附近一帶的百姓，在戰後每屋可分良田二畝，免三年戶稅。」
郝連戰皺眉。
「並非同族，再者一路過來，皆是反抗的義軍，此事可成麼。」
「成與不成，狼王是拋了一個入主中原的姿態。我聽說，中原內城的不少世家，都暗中投效了狼王，狼王可先許一番虛職，穩住人心。」
郝連戰昂頭，認真聽完之後，眸子裡有了神采。
這一次入主中原，他並不是像北狄王一樣，掠奪一番便又退回草原。他是真想攻占整個中原，建立新朝的。
換句話說，真有那一日的話，這些中原人都是他的子民。不管怎樣，第一口甜湯還是要餵的。
「神鹿子，你不愧是大謀者，便依你所言行事。不過，再依你之見，勸降的使臣派誰最合適？河州那二人如何？」
「狼王，依然是趙青雲吧。左右他現在，也在這老關附近了。」
郝連戰眯了眯眼睛，「先生是不喜歡他？」
「沒有人喜歡他。中原是，草原亦是。他此番做了使臣，若是不死，也算再立了大功。」
郝連戰大笑，「左右，這引路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便讓他再去一趟，若常氏殺使，只能算他運氣不好了。」
……
老關外五十餘里，好不容易仗著馬力，才堪堪趕到老關之前，卻不曾想，在狄戎本陣那邊，又來了一道軍令。
嘭。
趙青雲重重一拳，砸在了一株樹木上。
「該死，那神鹿子！」
河州獻城那一關，他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有些稀里糊塗地立了大功。但這一次，可是中原里的老關，那常白柳再怎麼爛，也是常氏的王，如何會獻城投降。
分明是，讓他去送死的。
要知道，現在的整個中原，想殺他的人不計其數。
趙青雲猶豫許久，才急忙抬頭，先是看了看馬廄，又看了看遠處的官道，山路，還有能藏身的林子。
可最終他發現，不管再逃到哪裡，都是中原，都是草原，根本容不得他。
久久，他才狼狽地坐在一截石樁上，喚來了親衛。
「去，多取一套甲冑來。」
「大當戶這是要？」
「身子發冷，想加穿一套，可有問題？」
「沒有……」
待親衛轉身，四下無人之時，不知哪兒吹來一陣涼風，只帶身子一哆嗦，他迅速捂著臉龐，垂下了頭。
中原要殺他，草原要棄他。無人記得他守河州的功績，也無人記得他「征北將軍」的名號。
「都講了，亂世出英雄。一個賣酒的做得，一個賣米的做得，為何我一個行伍出身的校尉，卻做不得？」
放下手，趙青雲揉了揉眼睛，臉龐上露出一種莫名的戾氣。他彎下腰，拾了一塊方石，攤開五指抓在手裡後——
隨即朝著地面，重重地戳了下去。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塵泥飛濺，模糊了趙青雲瘋狂的臉龐。
……
「又是趙青雲？」
一座涼亭子裡，徐牧，常四郎，東方敬，全豹，還有陳忠，再加上一個北渝的中年幕僚，六人都皺眉坐著。
「小東家想殺。」常四郎開口。
「想殺。」徐牧並沒有隱瞞。
趙青雲入老關勸降，認真來說，幾等於送死之路。徐牧甚至能感覺得到，這位草原的狗夫，中原的叛徒，隱約要成為棄子了。
「若在老關殺了此獠，我等還有幾分勝算突襲？」北渝的中年幕僚抬頭。
「和先前的計劃一樣，約莫三成。」東方敬開口，「趙青雲一死，郝連戰會立即開戰，攻打老關。」
「若不殺呢。」
「約莫五成，我等可利用趙青雲入關之事，反間情報，混淆草原狼王。」
東方敬的話說完，整個涼亭子裡，逐漸安靜下來。
常四郎轉過頭，看向徐牧。
「小東家，你便說句話。」
徐牧抬起頭，聲音咬牙切齒， 「大事為先，便依我家小軍師所言，反間情報後，突襲狄戎聯軍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