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雄主

  風雪之下,嚴防死守的皇門關前。

  隨著蜀人的閉關,原先氣勢洶洶的北渝大軍,一下子死寂下來。

  渾身是血的全豹,顫身下了馬,遠看著蜀人在城頭的高呼,一下子垂頭悲哭。他自然知,失了皇門關,將意味著什麼。

  常霄杵著刀,不住地仰頭長嘯。

  騎在馬上的常四郎,垂著長槍,久久陷入沉默。終歸是決戰無力,北渝走到了這一步。

  「主公,不若立即攻關!」

  「主公,我等不懼死!」

  聽著四周圍渝將的聲音,常四郎抬頭環顧,由於風雪連戰,不管是將是士,一張張的臉龐,都凍得青腫且疲憊不堪。

  「常霄,收攏人馬。」常四郎艱難吐出一句。

  這般的軍勢,加之蜀人士氣如虹,皇門關在短時內,已經不可攻下了。

  「主公……」

  「聽令。」常四郎沉聲。

  只說完,常四郎單人一馬,緩緩踱上了斜坡。全豹怕有失,急忙讓人集結盾陣。

  「無事。」常四郎回頭,「非是攻城,而是本王不明白,這皇門關里的西蜀軍師,到底是何人。還是說,是跛人東方敬從天而降,藏在了皇門關里。」

  踱著馬,常四郎徑直到了關下。瞬時間,有弩矢一下子射出,只可惜在射程之外,並沒有任何殺傷。

  常四郎面無表情,勒住了馬。

  「某便問,皇門關中,是哪位高人軍師?」

  城頭上,一直看著的小狗福,沉默了下出列抱拳。

  「小子韓幸,見過北渝王。韓幸不才,不過運氣使然,小勝了一番。」

  常四郎大笑起來。

  「狗福兒啊,你越來越厲害了。」

  狗福拱手抱拳。

  「可有謀名了?」

  「涅槃重生,西蜀青鳳。」小狗福聲音堅毅。

  常四郎仰頭,又長笑了幾聲,才勒馬轉身,往本陣而回。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小東家走的是怎樣的路,連一個村人之子,都敢破格提拔重用。

  若放在北渝,哪怕才智超群,終歸要被老世家們,迅速摁熄了火焰。

  「撤軍!傳令史松,變更行軍方向,速與本陣會師!」常四郎咬著牙,沉沉一聲下令。

  不多久,只等北渝王軍令一下,攻城的北渝殘軍,如同鬥敗公雞一般,循著長長的雪道,開始撤退行軍。

  「狗福,北渝人還會回來攻城嗎?」城頭上,樊魯擔心地開口。

  「不大可能了。近三萬之軍,又有險峻之勢,且在雪冬之下……而且先前,北渝王來問軍師之名,我猜著他沒有天計,當是不敢來攻的。」

  「再者說,我等三人同聚,除非身死,否則都會力保皇門關不失!」

  「那他們能去哪?二關都堵死了,北渝人走投無路了。」樊魯大笑起來。

  小狗福並未多歡喜,想了想繼續開口,「我若無猜錯,到時候,主公那邊會另有打算。」

  ……

  踏踏踏。

  崖關之下,晁義的數千輕騎終於趕回。一下馬,便整個人歡喜起來,恨不得將皇門關的喜訊,一口氣給吐出來。

  「狗福和苗通,已經成功接應樊魯大軍入城,皇門關內,我西蜀兵力已經近三萬人。北渝王久戰無力,已經退到了二百餘里外的裕鎮。」趕回本陣的晁義,聲音裡帶著激動。

  「裕鎮?」

  「確是,一個荒蕪的鎮落,城中百姓為了避禍,早早便遷走了。但北渝王似是不缺糧草。」

  「糧草當不會缺,但諸如暖衣炭薪一類,或會缺失許多。」徐牧想了想開口。在最先前的時候,常勝是打算將司州變成主戰場,如攻城輜重,糧草這些,定然不會少。但熱身之物,熬冬的厚袍,哪怕常勝是神算子,也定然想不到,北渝王會被困在司州。

  所以,他和東方敬都幾乎斷定,在雪冬之後,常老四的大軍,只怕要士氣盡碎。

  「北渝王有無受傷?」沉默了下,徐牧多問了句。

  「受了些小傷,但依然生猛無比。他那會似要喊我斗將,我是直接不敢打的。」晁義回道。

  徐牧點頭,「若非是你在,恐樊魯還不能安全入關。晁義,辛苦了,我已經讓人備了暖湯,可去飲了解乏。」

  「謝過主公。」晁義抱拳離開。

  這時,一直不言的東方敬,卻忽然轉過了頭,猶豫著看向徐牧。

  「主公,若我沒有猜錯……主公並不想逼死北渝王。」

  徐牧一聲嘆息。

  「伯烈,我打算和北渝王見一面。」

  「主公要勸降?」

  徐牧搖頭,「我也不知,但北渝王的性子,我若是說勸降,他定然要揍我的。」

  「我擔心得是……主公的安全。」

  徐牧難得露出笑容,「其他人不敢講,但北渝王我還是夠了解的。他若是動刀殺我,便不是常小棠了。敗軍之下,他若是打個兩拳,我徐牧也受了。」

  東方敬深思了番,「主公所思,確是有一番道理。但主公需知,大戰才剛剛將息,再怎麼講,我西蜀與北渝尚是死敵。」

  「我明白,我都明白。」徐牧點頭。實際上,連東方敬也不知道,當初西蜀準備要和北渝開戰的時候,他帶著司虎,常老四帶著常威,四人在山上飲了一夜。

  有些東西,是戰火與硝煙遮不住的。

  當然,想法歸想法,如徐牧自個,心底里也還沒做好,和常四郎見面的準備。

  「伯烈應該也知曉了,西蜀北渝天下大戰,有人在蠢蠢欲動。」

  「確是,這也是主公選擇冬戰的原因之一。冬日起戰,哪怕有人要趁虛而入,亦無法長路迢迢地行軍。」

  「定中原為攘內,開疆拓土才是安外。」東方敬抬頭,遠眺著前方的雪景山河,喃喃開口。

  徐牧自然明白其中意思,眼神中也露出了嚮往。

  「陳忠將軍,可還記得本王說過的話。」

  「自然記得。」在旁的陳忠抱拳,「庸主教你成為守成之犬,而雄主,則帶你踏平草原與雪山。主公自然是雄主。」

  「雄主不敢當,無非是心懷平定亂世之志。」徐牧呼出一口氣,一雙眸子卻變得炙熱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