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逼援

  紀江長岸,北渝營地。

  在帳中的柳沉,眼看著天色又昏,臉色間變得更加陰沉。奪取渡橋,再花費個三五日,自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關鍵是,河北的黃之舟,已經多次派人來催,讓他速起大軍救援。困住蜀人的圍勢,已經岌岌可危了。

  「鐵刑台可送了情報?」柳沉轉過臉,看向身邊的護衛。

  「並無錯,鐵刑台的情報里說,對岸的蒲牙郡,我北渝的北路軍,正與被困的蜀人不斷廝殺。甚至,蜀人發動了數次突圍,險些要破城而出。西蜀水師都督苗通,先前也是江南一帶的名將。」

  「我自知。」柳沉揮開手勢,讓護衛止住了話頭。在他的面前,許多的世家將軍們,已經臉生不悅。

  他明白,但凡這樣下去,沒有大些的作為,老世家們的拉攏,便會一下子煙消雲散。

  不過數千的蜀人兵馬,還只是水師之軍,卻擋了他近二日的時間。

  「柳軍師,黃將軍又派信使來了。」正當整個軍帳,氣氛變得微妙之時,有一急急走入的北渝校尉,急忙拱手抱拳。

  聽著,柳沉皺了皺眉。實話說,他不大想見,左右那個意思。而且來的信使越多,豈非是說,他柳沉越是無能,無法迅速馳援了?

  「柳軍師……是北路軍裨將黃信,親自來請援了……」校尉又補了一句。

  眼見於此,柳沉終歸是點了頭,讓人喚信使入帳。放在以後,他還要和黃之舟精誠合作,這般的人,不可多得罪。

  「傳,北路軍信使黃信,入帳——」

  帳外守卒的聲音未落,一下子,便有一個急不可耐的人影,踏了進來。一入帳,他並未行禮,而是直接焦急地開口。

  「柳軍師,援軍何時能過渡橋!圍困的蜀軍,我等要守不住了!」

  來人正是黃信,此時一身披血,連袍甲都爛了不少。他趔趄著腳步,走到了中軍帳的正中。

  約莫是回過了神,黃信一下子又想起什麼,急忙屈膝跪地。

  「北路軍黃信,拜見柳軍師……還請柳軍師,速速起軍增援!若不然,我等圍困蒲牙郡的戰勢,將要化為烏有!」

  在場的世家將軍們,看著滿是是血的黃信,一時間,都有些沉默起來。按道理來講,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河北,與北路軍會師了。

  但回長陽慶功花了一日,趕路又花了一日多,現在倒好,又被蜀人擋了兩日。一來一去,似是隔了不短的時間。

  「黃信將軍放心,如今不過是蜀人猖狂,多耗了一些時間。」柳沉沉默了下,冷靜開口解釋。

  前幾回的信使,他也是這般打發。當然,面前的黃信……看起來是有些慘狀。莫非是說,河北的戰事當真是膠著無比了。

  「柳軍師,蜀人不止是猖狂,更是悍勇無比!若將軍明日趕不到對岸,恐我北路軍的圍勢,便要被蜀人破掉!」

  柳沉有些不悅地眯起眼睛,「我已經講了,請黃將軍放心。莫非是說,我這位北渝軍師的話,黃將軍也不聽了。」

  黃信顫了顫身子,重新屈膝跪地,將頭重重磕在地上,仰起臉時,已經是滿臉的鮮血。

  「軍師啊,蜀人敢奇襲我高唐州,定然是有了萬全之策。說不得,還會與跛人那邊,準備計議合軍!」

  柳沉看著周圍,諸多的世家將,已經有些人皺起了眉頭。一時間,他只記得胸膛有股煩躁涌了出來。

  「來人,黃信將軍已受傷,先送去軍醫那邊——」

  「柳軍師!」

  黃信依然跪地,聲音哽咽悲戚。

  「在得知常勝小軍師戰死成都,我北路軍上下,皆是痛哭涕零,人心惶惶。但我家將軍說……偌大的北渝,只要還有柳軍師在,定然能穩住大局,督戰三軍破西蜀。」

  「我等這些人,自然也信了。一直在北面奮戰,先是收復河北失地,又拼著戰損,將苗通這支蜀軍,好不容易逼入了臨江死角。軍師,吾黃信請軍師……速速渡江馳援吧。再晚一些,只怕要困不住蜀人。我北渝的河北數州,又將陷入蜀人的爭奪廝殺!」

  黃信將頭伏地,泣不成聲。

  柳沉面色沉默,未說話,不知在思索什麼。雖然這一段話,他聽著有些動容。但不管怎樣,一二日內蜀人堵橋,要如何渡江到對岸。

  「我便問,黃之舟乃是我北渝一員悍將,怎會突然間便失了兵勢。而且,蜀將魯雄的八千人,是如何藏匿,卻又不被發現呢。」柳沉想了想開口。

  「軍師也知,蜀人向來多詐。若非如此,小軍師常勝又怎會突然戰死。」

  「可有信物。」柳沉淡笑,「非是我柳沉多疑,你也講了,蜀人向來多詐。若你黃信,真是蜀人的奸細,我這四五萬的北渝大軍,豈非是一頭撞了柱?」

  黃信抬頭,滿臉不可思議。

  「柳軍師,先前黃將軍那邊……也派了數人過來。」有一世家將軍,猶豫了下走來相勸。

  「我自然知曉。但安全為上,本軍師不得不小心。我講了,若你是蜀人奸細,詐我大軍連夜渡江,兵入險境,我又該如何是好。」

  黃信顫著身子,將信物呈了上去。

  他突然發現,自家的黃將軍,居然都猜對了。繼續逼援之時,柳沉極可能會發難。

  「柳軍師……確是北路大將黃之舟的將牌。」

  柳沉抬頭,看了看跪地的黃信。

  「你先前說,你叫何名,家又住何處。與你同營的二三都尉,可記得姓名?」

  黃信聲音哽咽,一一說出。

  「軍參,取卷宗。」柳沉面無表情。在蜀人的手上,他吃了太多的虧,不得不防。而且他覺得,面前的黃信,終歸有些唐突。

  「柳軍師,黃信將軍說的都無錯。」軍參開口。

  整個軍帳,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唯有黃信請援的呼聲,還在此起彼伏。連著好幾個世家將軍,都已經有些不忍,紛紛開口幫腔。

  「柳軍師,吾黃信巴不得……柳軍師的本部精銳,能生出翅膀,飛渡紀江,馳援河北啊!」

  聽著黃信的哭訴,一個世家小將靈機一動,急忙出列。

  「軍師,並非一定要渡橋,若是用那些繳來的蜀人海船,再加上藏匿的兩個船塢,這般狹長的河段,一夜可渡江到對岸。」

  「對啊軍師,左右現在的蜀人,都還被困在蒲牙郡。渡江並無問題。」

  柳沉皺眉不動,約莫還在沉思。那一場葦村大火的恥辱,一直是他的心病。

  卻在這時——

  那位信使將軍黃信,一下子起了身,抽出還未解下的戰刀,昂著頭悲聲開口。

  「柳軍師,吾願死諫,請柳軍師渡江!」

  刀光閃過,黃信的屍體栽倒在地。

  整座中軍帳,似一下子起了風,包括柳沉在內,諸多的將軍幕僚,身子上都起了驚意。

  「請柳軍師渡江!」不多時,營帳中的諸多世家將軍,一個兩個的臉上,生出了濃濃戰意,紛紛抱拳長呼。

  柳沉看了看地上黃信的屍體,咬著牙。

  「傳令,收攏蜀人降船,船塢藏船,我等浩浩精銳大軍,夜渡紀江!」

  ……

  風很冷。

  對岸的黃之舟,立在夜深處,即便又加了一襲披風,依然覺得身子很冷。他抓起親衛送來的酒,久久閉目之後,將熱酒灑入了江水中。

  「黃信兄弟,黃泉路冷,且飲一盞上路酒!」

  拜送完,黃之舟眼睛微紅,卻又轉瞬即逝,重新變成了肅殺的模樣。

  他並非是一個冷血之人。但西蜀的大業,若要功成,那麼,如他這一類的人,走在黑暗中的人,不可或缺。

  西蜀,誓成千古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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