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山越的悍勇

  「齊沖,齊沖!」打起韁繩,泡在雨水中的祝子榮,聲音帶著瘋狂。他左右揮刀,逼退靠攏過來的幾個蜀卒。

  雨水沒了馬蹄,又有蜀人相擋。困獸一般的弓騎,舉步維艱。雖有同僚從下方廝殺而來,但這些蜀人,分明拼著戰損,也要將入陣的弓騎,徹底反剿殆盡。

  「狗賊!」一個西蜀裨將,趁著空檔,一下子舉刀殺來。

  回過神的祝子榮,咬了咬牙,同樣揮下馬刀,與西蜀裨將開始拼招。如這樣的場面,雨水中比比皆是。不管是蜀人,或是北渝人,雙方士卒的屍體,已經層層疊疊,腳下的積水,不時有一朵朵的血梅化開。

  在西蜀本陣的下方,領頭相擋的人,正是晏雍。帶著虎步軍,死守在本陣的第一線。只可惜,隨著北渝士卒的衝殺,不斷被逼得後退。

  精銳的虎步軍,此時已經戰死了數百人。倒下去的普通士卒屍體,則更多。面前的光景,用屍堆如山來說,也根本不為過。

  雨水的攻防戰,已然是不死不休。

  站在陣中的徐牧,同樣看得觸目驚心。他猜得出常勝的計劃,哪怕是戰損良多,也要將他整個蜀王,留在這裡。

  眼前的戰場,由於雙方的各種排兵布陣,已經陷入了一種可怕的膠著,這沽嶺口一帶,已經成了絞肉場。

  當然,西蜀的情況更加危急。徐牧明白,哪怕是一支三千人的敵軍,若是這種時候,從後方殺來,都很有可能,使西蜀在這種光景下,全面潰敗。

  所以,後方柳沉的人馬,成了重中之重。這便是常勝,為什麼敢如此相拼的原因之一。

  越來越烈的廝殺聲中,徐牧止不住地回頭,看去沽嶺口的方向。他只希望,費突那邊的人馬,能多拖一下。

  「主公,北渝的弓騎剛烈無比,短時內恐無法拿

  下。」一個裨將急急走來。

  徐牧皺住眉頭。

  畢竟是北渝精銳,主將祝子榮的性子,也向來憎恨西蜀,亦沒有勸降的可能。唯今的辦法,只能廝殺。

  當然,若是殺敗了祝子榮的弓騎,那麼整個膠著的戰場,他便有機會扭轉。同樣,若是晏雍的虎步軍,以及下翼的西蜀守卒,擋不住常勝側翼的突破,西蜀必然要大敗。

  整個情況,已經有些岌岌可危。

  徐牧不知覺地握住了劍。他的手頭上,也沒有能派去支援費突的援軍。甚至是說,連著晁義和陳盛那邊,以常勝的謹慎而言,定然也會像他一樣,留著一支人馬,作為攔截。

  柳沉,成為了這次大戰的關鍵。

  先前雖有延誤戰機,但實打實地說,若他此時趕來,一樣會配合常勝,立下天大之功。

  另一邊,在雨水中的常勝,和徐牧表情同出一轍,滿臉都是沉色。

  他已經將整個戰場,盡力布置都最好,考慮了盤虎縣,考慮了燕州弓騎,考慮了徐蜀王對弓騎的圍剿。

  只差最後一點,那便是柳沉的夾攻。

  若換成其他的北渝將軍,庸碌一些的,他根本不敢這般來賭。

  「平德,速來啊!」

  ……

  「吾柳平德,終有一日誓殺汝!」騎在馬上,柳沉聲音憤怒。好端端的行軍,被一支瘋狗一般的山越人,靠著連弩,不斷拖扯截擊。

  莫得辦法,他只能再一次留下斷後營。

  眯起眼睛,柳沉憂心忡忡地看向沽嶺口的下方。隱約間,似乎已經聽見了廝殺。

  「柳軍師,斷後營被攻破了!」

  聽著,柳沉心底一驚。留下的兩千斷後營,還沒有多久,怎就被蜀人攻破了?

  「蜀人拼著戰死,以五百人奮殺,再以連弩配合繞後……軍師也知,如今是雨水天黑,視物困難,山越人又擅長山林之戰。」

  柳沉顫了顫身子。

  如斥候所言,在後方之處,山越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響,眼看著就要重新追了上來。

  柳沉陰沉著臉。再這麼耗下去,戰損不說,只怕要來不及夾攻。再者說,長此以往,士氣肯定要被拖垮。

  「替我喚馮家營的馮都尉過來。」

  馮家營,算得上是軍中的老卒營,曾經跟著常勝,千里奇襲楚州。其他的營軍,士氣搖搖欲墜,唯有這營老卒人馬,能完成他的計劃。

  不多時,一個北渝都尉急急走來。

  「馮白拜見軍師。」

  「馮都尉,征戰幾年了?」

  「三年余。」

  柳沉聲音冷靜,「如此,本軍師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若是成功,即刻擢你為一營之將。」

  都尉馮白臉色一喜,但又很快穩住,拱手抱拳。

  「軍師但說無妨。」

  「聽我講,稍後我會布下迷陣,誘山越人出林截殺。你帶著本部千人,趁雨幕埋伏在側。待山越人一衝來,便立即——」

  柳沉再次眯了眯眼。

  「立即襲殺山越人的主將。主將不死,以山越人這副模樣,哪怕戰至最後一人,都不會讓我等出沽嶺口。」

  馮白沒有抗命,抱拳準備離開。

  「對了馮白,你是本軍師的愛將,切記小心蜀賊的連弩。你也知曉,若無連弩,他們根本起不了作用。」

  「軍師放心。」

  「甚好。」柳沉點了點頭,「傳令,讓盾陣後退,慢慢收攏守備之勢,扮作急行軍,誘山越人來急攻。這一次,本軍師忍無可忍,誓殺蜀賊!」

  ……

  林子邊上。

  三千的山越卒,此時死的只剩一千多人。但還好,北渝的柳沉,終歸被拖住了腳步,沒能立即過沽嶺口。

  費突喘了口大氣,用手抹了抹肩口的刀傷。那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口,近戰之時,一個北渝的校尉,悍勇無比,直接劈碎了他的肩甲。

  「首領,若不然你先入林藏匿。」

  「藏個鳥卵。」費突年輕的臉龐上,露出豪氣的笑容。強如北渝的謀者柳沉,被他一個名不經傳的山越人,死死拖住腳步。

  放在哪裡來講,他們這些人,已經足以自傲。

  「等打贏了,拖住了這支北渝大軍,我等下山之時,主公一定會歡喜無比。」費突笑道。

  「對,還有虎將軍,肯定也要衝過來,抱著咱喊兄弟。」

  「是極,是極!」

  千餘人的山越軍,一時間,不過二三句玩笑話,重新變得戰意滿滿。

  費突抬起頭,遠眺著前方的雨色,握緊了手裡的刀。認真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跟著徐蜀王上戰場。

  若能活著,他也要像晁義陳忠那樣,打下天大軍功,步步擢升。

  「西蜀!」

  「西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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