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委託
「嗨，美麗的琳達。」
霍斯特早就把自己帶進來的女士拋在腦後，反正每次進來都有人窺視，也不用擔心出問題。此時他正湊到吧檯前，朝穿著黑馬甲的男裝酒保推出一枚銀盧卡：
「來兩杯燃燒的觸鬚。」
「總算有錢了，霍斯特，這麼貴的酒也捨得點。」琳達甩過去一枚半個銀盧卡面值的硬幣，隨後把兩個酒杯放在霍斯特面前，「不過你受得了這東西嗎，我聞著都要醉了。」
「那你快聞聞，我就有機會了。」霍斯特朝女孩眨了眨眼，端起酒杯就走，「剛剛拯救了一個看起來不怎麼聰明的女人，這是她感激的回報。我可不喝，我對噴火還沒興趣，送人的，走了。」
端著酒杯，霍斯特繞來繞去，最後鑽進酒吧的一個角落，陰影里還擺著一張桌子，一個穿著套頭布袍的人神神秘秘的坐在這裡。
其實所有人都認識他，馬文，火焰與工匠之主奧古都司的虔誠信徒，火焰教會的位階1，和莫妮卡一樣，也是個靈魂覺醒者。
是真正的覺醒者，而不是酒吧里大多數人那樣。
酒吧里的人只因為接觸過神秘，好運或者說不幸的覺醒了一些特性，像是跑得更快力量更大之類的，從此命運就和神秘糾纏在一起，一生都無法分開，只能在神秘的世界裡越陷越深，直到死亡的降臨。
當然，也不排除有人的特性只是讓神秘更想追著他打，這人已經成為酒吧里的一根標杆了。
而真正的覺醒者都是全方位的靈魂覺醒，擁有完整的而且更神奇的特殊力量，當然也更加神秘，連酒館裡這些人也沒見過幾個。
馬文是個例外。
大家天天見他。
他平時沒事就在酒吧里給大家修修武器和設備，讓所有人都又愛又恨。
因為他的技術水平絕對是頂級的。
但收費也絕對是頂級的。
「嫌貴你可以不修，親愛的霍斯特先生。」斗篷下的聲音蒼老又優雅，「我今天剛好有點累了。」
「您看，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霍斯特笑容滿面的把兩杯酒奉上，「我剛點了您最喜歡的燃燒的觸鬚，正好給您提提神。」
「哼，火焰的子民並不喜歡那些窺視命運的神棍，更不喜歡他們的主，不過……」
馬文端起其中一杯一飲而盡，這才對霍斯特勾勾手指。
霍斯特立刻把銀色的左輪奉上。
「可憐的瑟琳娜，伱是把她泡進水裡了嗎？」
「呃……」霍斯特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泡了水也就算了，居然還強行開槍，真後悔把她賣給你。十……算了，看在這兩杯酒的份上，收你五個盧卡。」
霍斯特嘴角抖了抖，連笑容都有些僵硬，咬著牙擠出一個詞：「好……」
「按說你也賺了幾次錢，怎麼還這麼窮啊。」
馬文慢悠悠的打開隨身的小包，數十件工具整齊的擺在包里。
霍斯特也只能苦笑。
他一年來確實賺了些錢，但那是在別人看來。
實際上他有一項不可告人的開支，正像個無底洞一樣不斷掏空他的口袋。
只能說，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他有苦說不出。
好在馬文也並不真想知道，他扭開了背後牆上的煤氣燈。
隨著牆上金屬管道里一陣氣體流動的低吼，燈光亮了起來，照亮了桌上已經被打開的左輪手槍。
雖然已經見過，但霍斯特還是屏住了呼吸。
裡面根本不是以前地球上那種槍械結構。
瑟琳娜內部分布著數十甚至上百個細小的機械結構，密密麻麻的齒輪環環相扣，細緻的仿佛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這個世界火藥的力量一言難盡，想要足夠的威力，就要靠槍械本身由蒸汽和機械提供的動能了。
馬文的雙手以一種霍斯特根本難以理解的速度，在手槍周圍飛快的移動，不時從槍體裡撬下或者裝上幾個零件。
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令人難以置信，簡直不像人類能做到的程度。
「這就是覺醒者的能力？」霍斯特若有所思的問道：「馬文大師，聽說您是個真正的位階1靈魂覺醒者，是真的嗎？」
「想深入接觸神秘了？」馬文動作一頓，回頭瞟了他一眼，「那不是什麼好事。」
「嗯？」
「覺醒是從靈魂里榨取超出常人的力量和能力，你覺得能有什麼好下場？只要有一步走錯，瘋狂就是最好的結局。如果不是為了對抗來自幻世的神秘，沒人願意讓自己時刻處於瘋掉的威脅里。何況一旦和神秘糾纏過深，往往就要面對真正的神秘，尤其像你這樣運氣很特別的人。」
「等等，您說什麼真正的神秘？我現在面對的還不算？」
「你們這些人平時對付的，只是一些受到神秘影響的詛咒物品和傀儡而已，不會接觸那些來自幻世的真正神秘。」
馬文停下手裡的動作，用一種足以凍結空氣的冰冷語氣說道：
「那些是錯亂的，扭曲的，瘋狂的怪誕和詭譎，我見過太多擁有無限未來的強大之人，在真正的神秘面前不堪一擊，被吞噬，被同化，被扭曲，化為瘋狂的扭曲體，最終被昔日的同伴親手解決。」
聲音不大，但霍斯特只覺得背後爬上了一絲涼意，耳邊仿佛響起了沙啞低沉的恐怖低語。
「所以，你覺得你真想清楚了嗎？一旦觸碰了神秘，就再也沒有路可以回頭了，霍斯特先生。」
「馬文大師，您知道一年來我遭遇過多少次神秘事件嗎？三十七次。」霍斯特嘆了口氣，「其中十一次我離死掉只差一點點。您覺得我應該指望著第三十八次還能這麼幸運？何況……」
說著，霍斯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那裡還在隱隱作痛。
「好吧，但你沒有虔誠的信仰，正途是毫無希望的，其他途徑的話，一些古老的家族或者隱秘的機構里，可能還存著一些殘缺的覺醒方法，那都是上一紀那些已經隕落的神靈留下的東西。有興趣的話就去找找看吧，萬一能遇到合適的，也算是個機會。」
「霍斯特先生，霍斯特先生。」
馬文的話讓霍斯特有些愣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聽到的是來自背後的呼喚聲。
回頭一看，一個穿著襯衫馬甲帶著單邊眼鏡的灰發中年人從背後走了過來。
「懷特先生，幸會。」
一看到這人，霍斯特立刻堆起了笑容，搶上幾步握住對方的手。
這可是斯溫·懷特，火焰之舌的老闆。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經常發布一些從其他半官方機構轉過來的委託任務，佣金往往相當誘人。
衣食父母啊。
「聽說你又完成了一個懸賞，然後又順利從莫妮卡手裡活下來了？恭喜你。現在有空嗎，來我房間談談。」
「有，怎麼可能沒有。」眨眼間，霍斯特已經帶好帽子拿起了手杖，「馬文大師，我……」
「去吧，一會記得回來取瑟琳娜。」
霍斯特點點頭，跟著斯溫繞到酒吧的後區，直接站上了角落裡的一個平台，看著斯溫推動了一旁的落地推桿。
卡啦卡啦，細微的齒輪碰撞聲從平台下傳來。
隨後牆體上的管道里發出嗤嗤的放氣聲，幾個半裸露的齒輪開始轉動，彼此咬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平台突然一震，隨後緩緩下沉，周圍沒入黑暗，只有四角的煤氣燈還跳動著並不明亮的光芒。
「出了一點小麻煩。」晃動的升降梯上，斯溫?懷特輕聲道，「郊外的伯恩特莊園發生了一起很怪異的兇案。」
「兇案找警察啊，找我們幹嘛？難道和神秘有關？那也應該去找稻草人啊。」
「你不知道伯恩特家族？」斯溫同情的眼神有點刺眼，「他們還算小有名氣，家族裡也就是曾經出過一個王后，三個伯爵，五個子爵而已。近百年雖然沒落了，但出過王后的家族，還是代表著諾爾蘭王室的臉面。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並不希望走公開的渠道調查。」
「哦，明白了，尤其最後萬一發現兇手身份特殊敏感的時候，不走官方渠道還有迴旋的餘地。」
「其實如果只是普通案件的話，找警察也能迴旋，通過王室的渠道就好了。」斯溫搖頭道，「但問題就在於這個案件可能並不普通，要是走警務渠道，最後肯定會交到麥田裡的守望者手上，他們可未必願意配合。」
霍斯特點點頭：「所以？」
「所以他們希望能先請人查明真相，如果沒有需要隱瞞的，再由警方介入，否則就先掩蓋住那些敏感的內容再報警。」斯溫盯著霍斯特問道，「三天，你有三天時間，這個委託你願意接嗎？價錢好說。」
「我需要更多的了解才能決定。」
「不可能，更多信息只有在你接受委託之後才能讓你接觸。」平台再次震動後停了下來，一扇門在兩人面前打開，門後燈火通明。斯溫率先走了進去，頭也不回的說道，「考慮清楚，霍斯特先生，願意接受的話就進來坐吧。」
霍斯特眯著眼睛沉吟了一陣，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了升降梯。
外面是一間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辦公室，裝修的明亮豪華，絲毫沒有地下的陰暗逼仄感。
霍斯特慢悠悠的在沙發上坐下，斯溫絲毫沒表現出意外，已經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放到茶几上：「想喝點什麼？別客氣。」
「鄧斯特。」
那是傳說中價格相當昂貴的珍品，據說一小杯就要五個銀盧卡，而且還有價無市。
「你還真不客氣啊。」
斯溫嘆了口氣，從酒櫃裡取出一個根本沒有包裝的酒瓶，倒了一小杯。
「我這不是遵從您的吩咐嗎，老闆。」霍斯特眼睛一亮，「居然還真有？」
「你先看吧，我去去就回。」
斯溫指了指文件夾，起身從另一扇門走了出去，霍斯特也不以為意的拿起了文件夾。
碰到文件夾的那一刻，他的手突然一顫，心臟也一陣劇烈跳動，背後像是有一陣冷風吹過，同時眼前一花，周圍的一切像染上了一層血紅。
異象只持續了一瞬，霍斯特就已經恢復了正常。
一切就如同一次錯覺而已。
錯覺？在神秘的世界裡相信錯覺的人，往往讓人很省心。
他們大多數甚至連葬禮都不需要。
回憶剛才前所未見的詭譎異象，霍斯特手指輕撫著文件夾的硬皮，眯著的眼睛裡目光閃爍。
「老牌貴族，老牌貴族，呵，我早就沒有路可以回頭了。」
輕輕念叨了幾聲，霍斯特一咬牙，打開了文件夾。
裡面放著不少嶄新的黑白照片。
最上面的幾張是幾間屋子，裡面優雅貴氣，裝飾考究，滿滿都是老牌貴族的底蘊。
然而房間裡的家具上、地板上、牆壁上、屋頂上、到處都散布著大塊大塊的暗色斑塊。
那是血的痕跡。
沒有屍體，但血跡鋪滿了幾個不同的房間。
之下的幾張照片，則是幾張凌亂的筆記，照片上根本看不清內容，但一看到照片，霍斯特就覺得後頸的毛髮炸了起來。
尤其是最後一張筆記的照片，也是唯一能看清字跡的照片，讓霍斯特毛骨悚然的感覺最為明顯。
「它們無處不在。」
「它們來了。」
「嘶……」霍斯特倒吸一口冷氣，猛地叩起文件夾，靠在沙發上有些愣神，這時房門輕響，斯溫?懷特剛好也回來了。
「你還真是幫我找了個好委託啊，懷特先生。」霍斯特揉著額頭嘆道，「這東西……嗯？」
霍斯特愣住了，他發現斯溫不是自己回來的，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帶著面紗帽，穿著綠色的長裙，握著精緻的摺扇。
意外的訪客正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巴，吃驚的盯著霍斯特。
霍斯特唯一的念頭，就是一個來自前世的詞彙。
冤家路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