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強尼和查理
強尼蹲在路邊吸著煙，他身邊放著一根掃帚，眉眼中透著一些看透人生的憔悴。
自從他被藍斯當著大家的面打斷了胳膊之後，他在碼頭上就變得老實了不少。
倒不是他不想換一個地方工作，而是真的沒有什麼地方適合他。
工業區那邊招募工人的數量不如前些年有很大的需求，工作不太好，工資也不太高，而且他們大多都需要一些對工作有一定了解的工人。
像強尼這樣什麼都不會的，去了之後第一個月是沒有工資的——工廠會用「適應崗位」來要求他們學習流水線或者工廠里的工作流程。
只有工人們掌握了自己崗位上的工作內容，他們才會聘用你。
在這之前，大多數人都是在那學習如何工作。
如果運氣不好總是學不會，工廠也有可能要求你直接離開，他們不會僱傭一個傻子來拖慢自己的工作進度。
考慮到還有家人需要養活，最終強尼還是回到了碼頭上。
好在藍斯的人並沒有趕盡殺絕，讓他在碼頭上還有地方幹活。
但是以前的活他是幹不了了，現在他的工作就是地面清潔。
每當裝卸一次貨物之後，地面上就會留下很多的東西，比如說灰塵，泥土，甚至是一些小草什麼的。
那些貨櫃有的在海上會飄蕩一兩個月，經歷風吹日曬，有時候角落裡的積攢的塵土中會運氣極好的落上一兩粒種子，從而生根發芽。
這個時候，他就有了用武之地，拿著掃帚把這些東西都清理乾淨。
每個月二十七塊五，不需要加班，但老實說他真的不太想要這份工作，他現在情願累一些，也想要一份能賺得更多的工資。
可惜，碼頭上那些人不是太照顧他。
就在他悶悶不樂的時候，兩個年輕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戴著鴨舌帽，雙手插在褲兜里，就那麼走到他的面前。
他瞥了兩人一眼，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從我面前滾開，別惹我不高興。」
他的臉色很臭，糟糕的工作，更低的收入，家庭成員的抱怨，還有永遠都填不飽的肚子，以及現在根本喝不起的酒。
但那兩個人似乎並沒有走開的意思，這讓強尼的脾氣有些上來了。
他確認這兩人不是碼頭上的工人後，他站了起來。
大塊頭站起來之後的確給了人們一些緊張的壓力感，就在他準備「對方不滾自己滾」的時候，其中一個年輕人說話了，「藍斯要見你。」
強尼整個人的動作都停在了那，他的表情發生了快速的變化，先是有些恐懼，隨後又有些困惑，接著是猶豫，最終演變成了不安。
他丟掉了手中的香菸，就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那樣，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不知道怎麼放才好，「我最近沒做什麼！」
他的聲音也不像剛才那麼不耐煩，帶著耐心和委屈的解釋，他真的沒有做過什麼！
所以，他才想不明白，為什麼藍斯要見他！
年輕人只是繼續盯著他，「這些話沒必要和我說，你只要和我走就行了。」
強尼的目光看向了周圍，明顯，他似乎正在思考一些不正確的做法，那年輕人又說到，「我們知道你住在哪，除非你拋棄你所有的家人這輩子都不回金港，也不露面。」
這句話擊碎了他想要逃跑的心思，整個人都變得垂頭喪氣起來，「我沒有那麼想！」
「那就和我們走！」，年輕人說著就轉身朝著碼頭的路口走去，強尼呆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這是他第一次坐汽車，這讓他感覺到了一種拘束的感覺，而且他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臉皮有些發熱。
車廂里略微好聞的香味讓他感覺自己和這裡格格不入，他的雙手放在雙腿之間來回搓著，坐在他旁邊的年輕人瞥了一眼車廂底板，「下車後你得把這些弄乾淨。」
地板上有些死皮，海邊的鹽分很大，他們的工作讓手上有很多的老繭，這些老繭不斷的更新。
老的搓一搓就掉了。
加上一些灰塵，他腳下有一小塊地方都是死皮和污垢。
這讓強尼臉色都漲紅了，如果以前有人敢這麼說，他肯定會讓對方嘗一嘗自己的拳頭是不是很硬。
但現在，他只能點著頭，用「我會把它弄乾淨」來回答。
車子很快停在了事務所後，他下車後彎著腰，用手將地板上的那些東西弄到外面。
等他再轉身時，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他被帶著來到了藍斯的辦公室外，在那個年輕人進去之後大約一分鐘左右時間，他被允許進入。
藍斯坐在辦公桌後，他看到強尼進來的時候既沒有站起來，也沒有和他握手的打算，只是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
強尼走到了椅子邊坐下，他小心翼翼的讓雙手放在了膝蓋上，就像是一個老實聽話的小學生！
「吸菸嗎？」，藍斯打開了煙盒，裡面放著整齊的香菸和雪茄。
強尼的喉嚨動了一下，他很想來一根，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藍斯先生，我不吸菸。」
「你連謊話都說不好！」，藍斯笑著拿出了一支丟了過去，「只要你不把菸灰弄得到處都是，我不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他自己也拿了一根，隨後向強尼展示了一下桌面打火機如何使用。
等兩人都吸上香菸後，藍斯問道，「我聽說你最近在碼頭上負責掃地的工作？」
強尼點了一下頭，「我的手臂骨折後無法勝任之前的工作，所以他們給我安排了一個輕鬆點的活。」
擰螺絲或者敲敲打打會對手臂上的骨頭施加各種力量，骨折之後的確不太適合做這類工作。
特別是那種敲敲打打的，會讓傷口重新斷開，不利於骨折的癒合。
但他沒想到自己一掃地，就掃了幾個月，並且看上去還會繼續掃下去，就連過去的幾個朋友現在也不那麼經常來往了。
碼頭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得罪了藍斯家族的人，都在遠離他。
吸了一口悶煙的強尼香菸彈菸灰，但他沒看到菸灰缸，想著藍斯剛才的話，最終他伸出了左手，將菸灰彈在左手的手心裡。
藍斯看著他的這個舉動有點想笑，「你對碼頭很熟悉。」
強尼沒有否認，「我從十六歲的時候就在碼頭上找活幹了，也許我沒有那些老頭子們對它的了解多，但是我們這代人，我肯定是最了解它的。」
「藍斯先生，他們說您想見我，我有點不安，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您。」
「如果有，您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這反而能夠讓我好過點。」
也許是吸了兩口高級的香菸，也許是藍斯的態度並不那麼的「惡劣」，強尼有點忍不住了。
他受不了內心的忐忑和不安，這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個勁的亂跳。
藍斯露出了一些笑容，「你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我最近有幾件事需要做，想來想去，最終想到了你。」
「不過你放心，對你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他伸出手指捋了捋眉毛，「我聽說碼頭這幾年都沒有漲過工資了？」
聽到是好事，強尼的情緒就鬆弛了不少，「是的，已經有快三年了。」
「藍斯先生，您能相信嗎？」
「現在什麼東西的價格都在上漲，唯獨工資不上漲，最主要的就是那些……」
他突然不說了，同時把自己嚇出來一身冷汗，接著有點不知所措。
藍斯知道他要說什麼，「那些移民和非法移民，是吧？」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強尼有點坐不住了，「藍斯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家都知道藍斯和非法移民之間有著很密切的聯繫，還有人說他本人就是非法移民，只是這種事情他們這些小人物就算聽說了，也無法求證，更沒有必要求證。
但聯想到這些傳聞，強尼的這些說法就等於是在指責藍斯，這讓他魂都快要被嚇出來了！
藍斯搖了搖頭，「沒關係，我理解你們的想法，非法移民的確讓碼頭的工資很難漲上去，這是事實。」
非法移民只要十幾二十塊錢一個月，而一名合法的聯邦工人卻要三十七八到四十塊錢，作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資本家們怎麼選，就完全不用考慮了！
你不干？
有的是人干！
所以碼頭上很多工人就算嘴上不說，心底其實對非法移民們還是有很大怨念的，這也是為什麼爆發出的反移民騷亂會那麼快的就在碼頭上造成巨大的破壞！
只能說，這種負面情緒堆積了太長的時間，突然有了一個釋放的缺口，就算是普通人，也難免會滋生一些想法。
即便是現在的碼頭，還是有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想法，他們把工資漲不上去，看作是移民的問題。
之前他們發泄了一次，所以並不會表露出來，當這些負面的情緒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才會再一次爆發出來。
那就是下一次的暴亂了。
「強尼，實際上比起其他人，我更能夠信任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藍斯的問題讓強尼有一種莫名其妙被信任的感動，他連忙坐直了身體，可手心裡的菸灰又不知道往哪放，他最終一把都塞進了口袋裡。
「我不知道，藍斯先生。」
「但無論如何，我非常感謝您能信任我！」
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他並沒有說謊，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搞笑。
藍斯打斷了他的胳膊，而他卻因為藍斯的幾句話，居然會對藍斯生出一種認同和感激來，或許這就是所有底層民眾都面臨或者經歷過的問題。
在更上層人士的面前，他們其實沒有什麼抵抗能力！
「你先別急著感動，我信任你的原因，是因為我對你的情況非常的了解。」
「從你出生開始，到你的家庭成員，他們各自的情況，都掌握在我手中。」
「通俗一點的來說，就是我不怕你做了我不想看見的事情，因為我能立刻糾正或者抹掉錯誤。」
強尼愣了一下，隨後確實不感動了，反而有點乾巴巴的不知道得說點什麼。
藍斯卻沒有給他醞釀新情緒的機會，「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才能信任你，而現在，我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去要求公司給你加薪，最好號召更多的人和你一起，我可以給你一點資金。」
「把聲勢弄得能有多大就有多大，如果你能說服整個碼頭上的人都加入你，那就更好了！」
強尼一臉的茫然，「我不明白，藍斯先生。」
藍斯哈哈笑著說道，「如果你明白，坐在我這的就是你了！」
「你只需要知道，碼頭的那些公司，兩年的時間都沒有給你們漲薪水了，這不合理。」
「不合理的事情，就要抗爭，這才是自由聯邦精神的象徵！」
強尼此時也逐漸的意識到，他似乎被卷到了一場陰謀當中，但他好像無力掙扎。
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路邊的被丟棄，不知道未來在什麼地方的小狗。
「這件事做好之後，我會讓你加入萬利事務所，給你安排一份更舒服的工作。」
「同時你也會受到我們的保護！」
「更多的收入，更安全的環境，甚至你還能在你的那些朋友面前重新威風起來。」
「而這一切，都源自於你的選擇，強尼！」
強尼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答應了下來，他現在的生活很糟糕，也看不到什麼希望。
如果答應藍斯能夠改變這些，讓他成為自己曾經夢想中的角色，那麼為什麼要拒絕？
可能這件事有些危險，不過藍斯的名聲很好，他信得過藍斯。
沒有經歷過太多的心理鬥爭，他就答應了下來。
藍斯給了四百塊，讓他想辦法聯絡一下那些有著相同想法的朋友，並讓他們把矛頭指向了碼頭上的企業。
重新回到碼頭上的強尼一瞬間就感覺自己「不一樣」了，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錢，看著自己離開前放在地上的掃帚還在那，他突然跑了幾步一腳踢過去，把掃帚踢得飛了出去！
「去死吧，我來了！」
他突然大笑著朝著其他地方走去，他從這一刻開始，要拋棄舊的一切，迎來新的生活！
一連幾天時間整個金港城都十分的平靜，平靜得讓人感覺到了一些不可思議。
那些經常發生火拼的地區也不會突然從某個地方衝出來一輛車，對著剛從某間店鋪走出來的某人掃上一梭子子彈。
也沒有成群的兩伙人圍繞著某個地方互相交換子彈，最後留下幾具屍體。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五大家族最鼎盛的時期，每個幫派都遵守著這座城市它並沒有寫進法律和公告中的法則。
五大家族，黑幫，灣區，大家都在遵守這些，讓一些老人恍惚之間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但是能決定這些事情的人都知道，這只是暴風之前的寧靜。
此時也是平靜，融洽，自然，那麼暴風來的時候，也就越是猛烈，可怕，充滿毀滅！
周六的時候藍斯繼續參加了聖拿耶大教堂的聚會，現在這部分費用都是他在出，自然他也是這裡最受歡迎的人。
只是一年時間，人們已經不太在乎喬巴夫先生去了什麼地方，他們只想要和藍斯先生多說幾句話。
上午的聚會結束後，原本藍斯的計劃是下午去找帕特里夏。
女孩已經提前給他打了電話，希望能夠一起去看電影。
傑拉爾的電影已經上映了，她很想知道傑拉爾的電影看起來的效果如何，畢竟這部電影也是藍斯投資的項目。
可就在藍斯準備過去的時候，布魯分局長開著車找了過來。
「我下午還有其他事情，你最好能長話短說。」，藍斯把一片蒜味薯片放進了嘴裡。
誰他媽發明的這個味道？
聞著的時候它就和屎一樣不討人喜歡，但是吃起來其實還不錯。
布魯分局長的表情有些凝重，「我聽說……你們打算搞一點事情？」
對於有人泄露這些事情藍斯並不覺得意外，那種環境下誰都無法保證在場的每個人，都是一條心的。
所以這邊有什麼東西說了出來，那邊就泄露出去，他都不覺得意外，反而覺得這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也沒有否認，「你既然聽說了，那麼肯定來源沒有什麼問題。」，他停頓了一下，「所以？」
布魯分局長抿了抿嘴唇，「查理和亨特這兩天也在積極的活動，他們聯繫了很多退休的警察，也包括我們這樣的，還在工作的警察。」
「據說州警那邊他也找到了一些人，畢竟他當警察局長這些年裡的確獲得了這裡的支持，擴大了他的人脈和社交圈。」
「他想要藉助這次你們鬧起來的機會，讓人們注意到警察這個系統對城市的作用和價值，他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力！」
「而且我還聽說……他打算競選市政議員。」
聯邦政府並沒有要求官員只能幹到多少歲，如果他們願意工作的話，只要身體情況允許，就可以一直工作。
所以查理參加市政議員競選是完全符合聯邦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的，但是他這一手，確實有點出乎藍斯的預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