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子過得苦啊,快被餓死了。
我死不要緊,妹妹還小,她還沒有長大呢,我一死,妹妹也就沒了活路。
娘,你是聽見了兒子的祈求,回來解救我們兄妹的吧?
你快和我說說,這時節,上哪兒能弄到糧食?娘,求你指引啊。」
王樹皮一邊懇求,一邊彭彭的磕頭。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突然顯現的女人,就是自家死去多年的娘親。
即便娘親不是人了,但畢竟是自家的娘,哪會害自己呢?一定是來拯救自己和妹妹的。
所以,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什麼鬼不鬼的,哪有填飽肚皮重要?
我在旁看著,直搖頭。
很想告訴王樹皮:小伙子,你太天真了,山野中的鬼魅魍魎,最擅長窺探人心,從而偽裝成任意形象。
看背影,似乎是你老娘的陰魂不放心孩子,回來探望了,但其實,很有可能,只是野鬼幻化成你娘的樣子,以此,讓你放下戒心。
「孩子,你過來,娘告訴你藏糧食的地點。」
女鬼蹲在角落處,幽幽的說話了。
聲音不大,卻帶著迷惑人心的力量。
「娘,你生前真的藏了糧食,在哪?快告訴兒子。」
王樹皮大喜,起身,幾步就走了過去。
我暗中跟著,要是女鬼暴起殺人,就休怪我出手無情了。
但只要不傷人命,我還是想觀察一番的。
最好能摸清這批野鬼的來歷,從源頭上予以清除。
不然的話,即便當場滅了此鬼,對這批鬼怪也形不成什麼有效打擊。
我可是親眼看到三四個村民小伙兒,用背簍將鬼怪們背回來的,絕不止眼前這一隻。
隨著王樹皮的接近,那鬼釋放的陰氣濃度猛然暴漲三倍還多,緊跟著,她倏然轉過臉來。
一張爬滿蛆蟲、臉皮撕裂,能看到內中骨肉分離狀態的恐怖鬼臉,驟然呈現在湊近的王樹皮眼中!
「啊,鬼啊,救命啊!」
滿懷期望湊近過來的王樹皮,哪有心理準備?驟然見到這般恐怖的一幕,嚇得驚聲尖叫著,隨後,眼白一翻翻,昏厥過去。
褲子處有異味傳開,被嚇得失禁了。
「嘿嘿嘿。」鬼臉之後傳出得意的笑。
那鬼緩緩起身,臉面逐漸變化,變成一張慘白的女人臉。
雖然鬼氣森森的,但畢竟不像先前那般的嚇人了。
說實在的,雖然我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廝猛然轉頭嚇昏王樹皮的時候,我幾乎沒忍住一桃木劍捅過去。
那臉,太嚇人了!
面容陌生的女鬼鼻孔翕動,將王樹皮身上逸出的白氣吸進鼻孔中。
白霧形成兩道匹練,這等異象,只有陰陽眼開啟的人才能看到。
她吸收的,是王樹皮被狠狠嚇到後釋放出的恐懼能量。
此物,於生人而言可有可無,甚至,沒有自身精氣來的珍貴。
只要沒被當場嚇破膽,就死不了,基本上,過後個三五天,驚懼感消退,就沒有影響了。
算是鬼怪襲擊人類的手段中,最仁慈的一種了。
鬼物之間也是不同的,嗜殺的還是少數。
畢竟,只要犯了殺戒,那就沒有轉世輪迴的機會了。
鬼怪中的大多數,還是寄希望於能夠轉世往生的。
只有控制不住殺戮本性的,才會墮落成惡鬼邪魔。
眼前這個遊蕩於山野、跟著王樹皮一行村人回來的女鬼,是個有底線的。
她收集的只是王樹皮的恐懼能量,並不殺人。
鑑於此,我的桃木劍收住,沒有真的給她一下。
不然,就憑她這低階鬼物的身份,會被桃木劍打的魂消魄散。
女鬼伸出發青的舌頭,舔了嘴角幾下,有些不滿的看了看王樹皮,還人性化的嘆口氣:「唉,忙活半天,就這麼點恐懼能量,何時能達到首領的要求呢?
達不到要求,會被嚴懲的。
可我,不太會嚇人啊,這已經是我想到最嚇人的方式了。」
「這裡的人都吃不飽飯,即便被嚇到了,釋放的恐懼能量也不太夠。
算了,我還是另尋他法吧。
這個瘦猴身上沒什麼油水可撈了,總不能汲取他的精氣吧?就這餓死鬼般的身體,我吸一下,他是不是就死了?
不行,堅決不行,不可殺人,我還要找機會投胎呢,不殺人!
他怎麼昏這麼久,不會死了吧?還得消耗鬼氣,將他搬運到屋子去,真死了,我罪孽就大了。」
女鬼嘀咕著,揮動鬼爪,釋放黑霧般的鬼氣。
就見王樹皮憑空飄起,被鬼氣送到茅草屋的地上了。
女鬼跟著進屋,低頭聽了王樹皮的呼吸聲,這才如釋重負地撫著自家胸口:「哎呀,沒死,太好了,嚇死老娘了,真擔心直接嚇死,那可就完了。」
「咦,這丫頭長的真可愛,就是太瘦了;想當年,我也有個八九歲的女兒,後來,她被拍花子拐走,下落不明了。
十多年過去了,女兒啊,娘想你,你在哪兒,還活著嗎?嗚嗚。」
女鬼絮叨到傷心處,嚎啕鬼哭,聲音刺耳。
還飄到土炕旁,用鬼臉蹭著熟睡小丫頭的臉頰,哭的更傷心了。
這行為,墊癲狂的厲害。
鬼怪的哭,多是沒有眼淚的。
我在旁看著瘋癲的鬼婆娘,無語了。
「這是個人鬼不分的可怕年代。」
心頭升起這話。
民國時期的螺綠村,處於軍閥亂戰、天災人禍的可怕環境中,受苦受難的還是窮苦百姓。
雖然女鬼絮叨的話沒啥營養,但她提及了一個詞,首領!
很明顯,瘋癲女鬼的本意,不想出來嚇人,但被那首領控制著,不得不作惡。
還擔心自己行為過火,真的嚇死人了,那可就沒有投胎的機會了。
顯然,女鬼本性是良善的,但受制於人……,或是鬼,不得不違心做壞事。
就如她擔心的那樣,要是尺度沒掌握好,或者,目標有心臟病啥的,真的很容易被嚇死,那可就壞菜了。
我琢磨著:「得跟著她,搞清楚這批野鬼的首領是誰?要是個作惡多端的,只要滅了那野鬼首領,這一批受命而來收集恐懼能量的可憐鬼,就重獲自由了。
身上沒背孽債的,我可以開壇做法,送它們入地府,運道好的,真就能轉世往生了。」
陰德這玩意,即便是虛幻的鬼靈噩夢中,也是可以如常獲取的,這東西論心不論跡。
要論跡,那虛幻場景中的度化鬼怪,豈不是無用功?
陰德向來看的是心。
這份功德,我不想放過。
安置好了被嚇倒的王樹皮,女鬼收住哭聲,轉看向鄰戶農家。
那是一戶三口之家,貧苦的年輕夫妻拉扯著一個兒子,小孩只有三四歲,還不知道人世險惡,天天就知道哇哇的哭,想要填飽肚皮。
為此,年輕夫婦幾乎愁白了頭髮。
運數低的農家,正是女鬼可以嚇唬的對象,運道高的,女鬼想接近都難。
她離地三尺、很是恐怖的飄進了鄰戶農家。
鬼氣一震,土炕上,因為餓肚子亂哭的男娃昏睡過去。
哄孩子哄得筋疲力盡的農婦,總算是鬆了口氣。
乾巴瘦的村漢蹲在土房門口,看著外頭暴雨傾盆,滿臉都是愁容。
山村夫妻倆不知道的是,女鬼揮動手臂的功夫,鬼氣就覆蓋了整個院落。
這裡即便喊破天,鄰居家也聽不到。
這就是王樹皮驚聲尖叫,作為鄰居的夫妻倆卻毫無所覺的原因。
女鬼明顯是有經驗多了。
耐心的等到夫妻倆吹滅了燭火,雙雙躺在土炕上了,才開始行動。
我在暗中看著這幕,沒有干涉。
只要她不弄出人命,為了跟著她揪出野鬼首領,我就不能打草驚蛇。
可是,看到女鬼變出個繩索,從土炕上方的房梁繞過去打成圈兒,然後,將自家下巴掛進繩套時,我還是被刺激到了!
「在土炕的上方,當著山村夫妻倆的面,演繹女鬼上吊把戲,這是不是太缺德了?
這一幕發生在眼前,太炸裂了!會不會嚇死幾個?」
暗中直罵女鬼這一出兒缺大德,我做好了救人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