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漆黑天際划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宅院大門的內外。
「哎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梁道長蒞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啊,快,快,裡面請。」
「你們幾個別愣著了,去廚房跟劉婆子打聲招呼,給梁道長師徒準備些吃食,要素的。」
胖乎乎的朱師構態度立馬就變了,顯然是個比較虔誠的道門信徒,這不,立馬放下防備,招呼著我們幾個入內。
還吩咐兩個護院去準備吃食。
「朱居士,你這個大善人,名不虛傳啊。
貧道領著徒兒們下山後,一路而來,只有居士願開方便之門。
道祖在上,一定會保佑朱居士平安順遂的。」
我盡職盡力的扮演著梁道長,滿嘴好聽的話。
一聽我這個話,道門信徒朱師構愈發的開心,一迭聲的邀請我們進了正屋。
分賓主落座,茶水是個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的小丫鬟端上來的。
沒錯,都民國了,朱師構家裡還有丫鬟、僕人和護院呢,可見家資豐厚。
我敏銳注意到,小丫鬟脖子和手腕處都是紅痕。
目光一掠而過,沒有停留,裝作不知。
隨意的喝了兩口茶,和朱師構天南海北的閒聊一會兒,吃食擺了上來。
苞米麵做的稀粥,幾盤黑乎乎的鹹菜,還有三個干吧硬的窩窩頭。
上飯的小丫鬟暗中直吞口水,顯然,在小丫鬟眼中,桌上這些吃食,堪稱豪華大餐。
我當然明白這點,想一下王樹皮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悲慘狀態,就知道面前這看似不起眼的飯食,價值幾何了。
難聽點說,這些東西放出去,換幾條螺綠村村民的性命,都有可能做到。
前提是,泥石流之類的天災更多些,對外的通道斷的時間更長些,暴雨持續的更久些。
到時候,人命如草芥,絕不是說笑。
一個窩窩頭換個白白淨淨的小丫鬟回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我認真的謝過朱居士,示意宋怯他們用餐。
宋怯和王類乃是純正的鬼,吸食陰氣就能生存,但眼下扮演的是道姑和道童,只能食不知味的吃飯。
其實,飯菜落到他們口中,毫無滋味可言。
朱師構親自作陪。
他只用了半個窩窩頭,見我們吃飽了,就示意小丫鬟領著我們到收拾好的廂房居住。
大暴雨,留人的夜。
朱師構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途中,我對著宋怯打了個眼色。
落在後頭的宋怯悄悄張嘴,吐出了貌似吃掉的窩窩頭。
她使用的障眼法,根本沒吃。
宋怯上前幾步,扯住身材單薄小丫鬟的袖子。
在小丫鬟驚喜的眼神中,將黑黑的窩窩頭塞到她手中。
「彭。」
讓我都意想不到的是,小丫鬟竟然跪了。
她對著宋怯磕了幾個響頭,壓著聲音、帶著哭腔的感謝仙姑賜予食物。
宋怯避開,伸手將人扶起,示意小丫鬟趕快用掉。
用破舊衣袖抹乾淨眼淚,小丫鬟狼吞虎咽的將窩窩頭吃掉。
吃的太快了,險些噎住;
宋怯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下了食物。
我看著這幕,心底怒火升騰。
「好一個大善人,嘿嘿。」王類在旁冷笑聲聲。
「你叫什麼?」
進了廂房,點了煤油燈,宋怯扯過瘦弱的小丫鬟,輕聲詢問。
「婢子名為小花,這是大太太給起的名字。」
小花害怕的回答,低著腦袋。
「你幾歲了?」我溫聲的問。
「道爺,婢子今年十三歲了。」
「你有十三了?」我看著她小豆丁的身材,有些驚訝。這身高,看著也就十一歲的樣子。
「沒錯,婢子長大了,十三歲了,老爺說,明年開春兒就收我做小妾,當三姨太。」
小花的話宛似驚雷,炸的我眼冒金星。
「你口中的老爺,是指朱師構嗎?」我語聲嚴肅起來。
小花似乎被嚇了一跳,低著頭,小聲的嗯了一下。
「嘖嘖,這個大善人,師傅,要不,弟子給他騸了吧?」王類扮演的道童月逐,氣不打一處來。
「不要啊,道爺,你們別害老爺,婢子的賣身契還在老爺手中呢;
二姨太前幾天還對大太太提議,要將婢子賣到窯子去!我不去窯子,我願意給老爺做妾,小花不去窯子。」
她再度跪地,滿臉都是淚。
我藏在衣袖中的拳頭倏然握緊!
宋怯一把將其拉起,翻開她的衣袖,手臂上青紫的鞭痕,一條條的顯現出來,極為嚇人。
「是大太太,還是二姨太做的?」
宋怯語調陰寒。
「她倆和我家小少爺,都喜歡用鞭子打我。」小花抹著眼淚,聲音很低。
「貧道曉得了,小花,你先去做事吧,我們不會對朱居士做什麼的,有他在,起碼,你還有條活路。」
「謝道爺。」小花不哭了,懂事兒的讓人心疼。
看著小丫鬟的背影消失在去往後院的牆角處,我陰聲吩咐:「宋怯,施展鬼術,隱形匿蹤的跟著小花,去看看那朱師構的大太太和二姨太,以及那個小少爺都是什麼德行?
給你三個小時,回來向我匯報。」
「是。」
被氣的夠嗆的宋怯釋放鬼氣,鬼發幡展現,將自家纏繞住,普通人看不到她的,這才腳不沾地的向著朱師構家眷們所在的後院飄去。
「王類,你去跟著朱師構,我想知道,他家藏著多少糧食?如果他真是大善人,當此急需糧食救援的時刻,他應該拿出來幫助螺綠村渡過難關的。」
我又吩咐了一番,王類施展鬼術,去跟著朱師構了。
獨自盤坐在廂房的土炕上,我盯著煤油燈火出神。
其實,感應以自家為中心的釋放出去,將小半個螺綠村覆蓋住,一寸寸的搜著血雷老嫗的蹤跡。
我有種感覺,井游靜化身的老鬼,已潛入螺綠村了。
她必然有自家的打算,肯定不是失智的濫殺無辜,這廝究竟要做什麼?
我猜不到,這讓人惴惴不安。
「咦?」
我忽然有所發現,感應反饋,朱師構家那兩個護院,所居住的柴房中,湧現出古怪陰氣。
「什麼情況,是不是井游靜在搞鬼?」
不確定,想了一下,我掐訣施法,悄無聲息的出了廂房。
繞過前院馬廄所在,向著僻靜角落的柴房潛了過去。
隱身法術施展著,調動渾身的陰能法力,別說區區兩個護院了,即便井游靜那老鬼親自到場,也無法第一時間就發現我的蹤影。
柴房面積不大,堆滿了曬乾的柴火,餘下點兒空間,擺放兩張破蓆子,就算是床榻了。
我從開著的窗扇處攀進去,就看到兩個護院開著煤油燈,正在玩紙牌。
他們身旁各自放著兩個窩窩頭。
顯然,打牌輸了的,就要輸給對方窩窩頭。
以現在的行情論,他們辛苦的看家護院一天,能不能分到一個窩窩頭都要兩說,可以說,下注很大了。
他倆玩牌的方法很是簡單,就是看大小。
各自分牌五張,然後,掰開半拉窩窩頭推到中間去,誰輸了,就可以贏得對方的半拉窩窩頭。
這兩位玩的來勁兒,當然注意不到,顏色發黑的霧氣已侵入柴房,進入他倆的身體。
我進來的時候,那個滿臉橫肉的護院輸了半個窩窩頭,他不甘心的將食物推到臉上有疤的護院手旁,吆喝著『再來,再來』。
臉有疤痕的護院卻停住動作,忽然輕聲說:「狼哥,咱們在朱師構這裡當護院三個月了,每天只有半個窩窩頭,還嚴格規定不讓咱們接近後院;
跟你講,我昨兒巡院時,偷偷爬上院牆旁的老樹,看到朱師構的二姨太了。
哎呀,那叫一個好看!那身段,那臉盤,要是能和她耍子一回,也不枉做回男人。」
一聽這個話頭,橫肉護院『狼哥』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如同一匹野狼般的冒著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