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真是不敢想像,聲名遠播的佛火鎮周家,藏污納垢到這般地步!
齊箬道友已遠離避禍了,他們竟然還是不肯收手,豈有此理?
梁道友你放心,這事老僧必須管,義不容辭。只是老僧需借道友手提電話一用。」
聽聞此事後,覺門大師義憤填膺。
我當然不會遲疑,立馬將自家那電量足足的電話遞了過去。
老僧覺門摁動號碼,輕聲和對面接電話的人說了幾分鐘。
我距離比較遠,也不會刻意窺聽。
覺門還了電話,盤坐在青石上吐息療傷,一言不出。
我心頭狐疑,但對方明顯是安排好了一切,追問的話,倒是顯得自家不夠穩重了。
如是,學著老僧模樣,打坐調息。
半小時後。
嗡鳴之聲於遠空傳來。
我睜眼看去,下一刻,震驚地起身看向那邊夜空。
「這是看見了什麼,天,那是,直升機?」
我腦袋中嗡嗡的。
粽姨口中佛宗富可敵國的言論在心頭迴響,此刻,這話有了真實具現。
私家直升機?這可是個自行車為主要出行工具的年代啊,街面上的小汽車都屈指可數。
私人直升機這等傳說中的物件,我也只是聽說過。
不敢想的是,覺門大師不過一通電話,只過了半個小時,竟然有一架私家直升機出現在眼前?
用此物去追擊早前出發的羅慕,哪有追之不上的道理?
我扭頭看著盤坐在那兒,一副雲淡風輕佛家高人姿態的覺門大師,很想多嘴地問一句:「大師,你家佛門到底藏有多少財富?」
當然,只是想想,這話能問嗎?不能問,甚至不可說啊。
沒時間多說什麼了。
五分鐘後,我和覺門大師登上了直升機。
直升機駕駛員也就二十三四的模樣,腦袋沒毛,光亮亮的,還穿著一身僧衣,看到我倆上來,點頭示意後,轉頭專心致志的駕駛直升機飛行。
轟鳴聲中,此物向著西北方急飛而去。
我感覺腦袋一陣眩暈,開直升機的年輕和尚?好嘛,我也算是增長閱歷了。
「梁道友,這是小徒廣鴣[gū],三年前拜入貧僧門下,在此之前,於俗世是個飛行員。」
老僧眼眸含笑,緩緩為我解釋。
我面上波瀾不驚的隨意回應著,心底卻翻了天。
「小伙子,路走窄了啊,飛行員那是多好的職業,出家當和尚,清心寡欲的搞毛線啊?你父母算是白培養你了。」
心底感嘆,口中卻道:「大師果有識人之能,座下之徒如此能耐,讓人羨慕。」
「阿彌陀佛,梁道友謬讚,愧不敢當;相比道友隨心所欲御使那等恐怖存在的手段,貧僧更是羨慕才對。」
我心頭一凜,覺門提及了粽姨。
在這道上,御使凶靈邪鬼的術士,大多被定義為旁門左道。
而陰山派,在重陰方面,堪稱翹楚。
這也是諸多大派排斥陰山派的原因所在,陰山傳人大多隱名埋姓藏身於市井之中,根源就在於此。
我眼神轉為犀利的看向老和尚。
「梁道友莫要誤會,貧僧心頭沒有門戶偏見,只是想提醒道友一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畢竟,世俗偏見如深淵海岳,梁道友豪俠仗義赤子本性,實乃蒼生之福,貧僧不希望道友因世俗偏見有任何損傷,善哉,善哉。」
覺門雙手合十,微微閉眼。
我心頭放寬一分。
對方的意思很清晰,他本人對此毫無偏見,這是在提醒我,以後御使粽姨他們這等非人類的存在時,千萬避著些人,同時,他的第二層意思是,絕對會守口如瓶,不會到處亂說什麼。
「大師妙語連珠,禪語機鋒,我無法聽懂十分,但領悟一二分還是有的。」
我含糊的回應。
覺門睜開眼來,微微一笑,轉頭看看駕駛員背影,微不可查的點頭。
這是在示意,廣鴣是他心腹愛徒,和他利益一致,可以信任。
我接收到暗示,眨巴一下眼睛回應。
覺門大師放心般的長出一口氣,忽然說:「梁道友,貧僧出身於京都大禪寺,這是貧僧的信物,大禪寺遍布天下,以後道友有所驅使,憑藉此物,可去各地大禪寺調派人手。」
老僧遞給我一塊漆黑的木牌,其上『覺門』兩個字篆刻的入木三分。
我眼瞳就是一緊,老僧這做派,太大方了!原來,他是京都大禪寺的高僧,難怪我以往不識此僧。
琢磨了一下,人家一番好意,我也無需矯情,就坦然收下了。
不一會兒,京都大城近在眼前。
「梁道友,貧僧傷勢太重,有心隨你一道去救人,奈何此等狀態下,去了也是憑添拖累,不如於此地離別;
小徒廣鴣精通本門佛法,擅長布置佛陣,降魔捉鬼很是在行,就讓他隨你一道當個助手吧,也算是一份歷練。」
覺門這般一說,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如是,直升機在僻靜地降低高度,覺門一躍而下。
「梁道友,後會有期。」
覺門大師聲音傳來。
「大師,再會。」
我禮貌回應,直升機再度拉高,乘著夜色,加速飛馳。
午夜子時,已進入陝省空域。
不過盞茶時間,直升機在目標村落外圍的某地降落。
我和廣鴣一前一後地從中走出,踏足於高處,俯瞰不遠處的山村。
此村位置偏僻,占地廣大,於高處看去諸多古老宅院遍布其中,周邊各式磚瓦土房。
只看規模,就是一個相當大的山村了,且歷史絕對悠久,老宅祠堂荒寺野觀啥的比比皆是,觀之至少三四百年以上的光景了。
此村的人口密度著實可觀,估摸著至少也有五六千的常駐人口。
它叫做『萬影村』。
因村內擅長皮影戲的藝人眾多而得名。
萬是虛指,不可能有一萬名會皮影戲的藝人。
雖然此村地理位置偏僻,周邊高山林立交通不便,但因著皮影戲和諸多山貨貿易的緣故,萬影村還是有些名氣的。
我知道齊箬親戚家的位置,對著廣鴣打個手勢,我倆身披夜色,於草叢中踏出,走向村口。
我們的速度比羅慕快多了,眼下,齊箬還是安全的。
剛到村口,我不由放慢了腳步,很是驚訝地看向前方。
廣鴣跟著停住身形,一眼看清前方村路的情形,不由地雙手合十,念叨了一聲『阿彌陀佛』。
淡淡白霧中,一隊身穿麻衣、頭戴孝帽的村民,正神情麻木地走著,邊走邊撒著紙錢,隱約看到後方有專門的人員捧著黑白遺照,還有一具朱紅棺材被幾個壯漢抬著。
詭異的是,棺材最後方的那些村民們不穿白衣不說,還穿得花花綠綠,宛似要唱大戲一般。
這是死人出殯?
問題是,他們為何選擇午夜出殯?且衣物古怪,行走間一點聲響都沒有,甚至,沒有送葬的哭聲?
即便我見多識廣,經常主持白事,此時也被驚得渾身發毛了。
實在是,對方完全不按葬經規矩的出殯方式,太過驚悚了。
這等邪門出殯方式,犯了無數禁忌,死人非但不會入土為安,還有可能會轉為恐怖怨靈。
萬影村的村民瘋了不成?
我正狐疑著呢,忽然看到送葬人群中有個穿著暗紅色繡滿金絲符文大袍子的女人。
這傢伙手捧造型古怪的盆狀法器,和村民有著顯著區別。
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細瘦的臉上畫著奇怪的硃砂符文,披頭散髮,一跳一蹦的,似在指揮送葬隊伍前進。
「咦,這不是女法師齊箬嗎?」
我不由得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