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至陰人

  犯困之際,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村長急急忙忙的從門口跑了進來。

  「不好了,出大事了!」

  村長骨瘦如柴的臉上滿是驚恐,渾身顫抖不已。

  晚上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我這個時候正犯困的緊。

  聽到這話,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我連忙站起身,湊了過去。

  「村長,出啥事兒了?」

  村長瞳孔里的恐懼不斷放大,說話也哆哆嗦嗦的。

  「二毛和鎖頭……死了!」

  死了?

  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我震驚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宋巧和海子,他們顯然也很吃驚。

  心裡有種預感此事會和海子娘有關,只是還沒看到事情的具體,我不敢隨意猜測。

  我們仨跟著村長去了二毛家。

  路上聽村長說,昨晚還聽到二毛和鎖頭在家裡喝酒,今早兩人就出事了。

  等我們趕到二毛家時,周遭已經圍了一大圈人。

  我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擠到人群之中。

  只一眼,便讓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後背也被冷汗浸濕。

  院中的鐵鍋中燉著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男屍,許是有段時間的原因,空氣中還飄散著若有若無的肉香。

  不遠處的牆壁上掛著一張完整無瑕的人皮,地上滿是鮮血。

  有多完整呢?

  屍體從臉一直到腳,每一寸皮膚都被剃了下來,甚至沒有一處破損的地方。

  這張臉我很熟悉。

  是鎖頭。

  那二毛呢?

  我強壯鎮定,在院中看了一圈都沒瞧見二毛。

  往前走了幾步,才在屋內的土坎中發現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的二毛。

  「早上我路過時,聞到了肉香,還以為二毛這小子在煮什麼好東西呢,結果就正巧看見他把鎖頭往鍋里丟……」

  王大娘的聲音聽著有些顫,但還是斷斷續續的接著說。

  「我當時被嚇了一跳,想開口叫住他,但他就看了我一眼,像是丟了魂一樣,直接鑽進了炕坑裡。」

  早在看到二毛煮鎖頭時,王大娘的尖叫就吸引了不少來圍觀的人。

  剛才王大娘所述的那些,不止她一個人看見了,在場的眾人也都可以作證。

  我眉頭緊鎖,臉色也格外的難看。

  兩天連著死了三個人,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再拖下去,恐怕會有更多的人跟著遭殃。

  我聽見人群中有人在小聲議論。

  「我看這倆毛孩子就是因為嘴賤,才會被海子娘奪了命去。」

  「那可不,死者為大,他倆說的話也實在太難聽了點。」

  「嘿嘿,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

  我心裡登時竄起一股怒火,回頭瞪這幾個長舌婦。

  人死了都不放過,也不怕有報應!

  察覺到我在看她們,她們瞬間閉上了嘴巴,視線朝著其他地方看去,就好像剛才的話不是她們說的一樣。

  回頭時,我正好看見村長冷汗直冒,面色蒼白,眼神也跟著飄忽不定。

  他嘴唇張了張,哆嗦問我。

  「長生啊,你說這事兒會不會真的和海子娘有關?」

  我雖然也有些懷疑,但海子就在身邊,我也不好發表意見。

  這時,一陣陰風吹過,那張人皮被吹了下來,順著風力,那張人皮被吹到的村民們面前。

  村民被嚇的尖叫著退開好幾步。

  但那人皮並沒有接觸到村民,轉了一圈後,落到了地上。

  那場面邪乎的很。

  眾人打著哆嗦,一鬨而散,大喊著:「快跑啊!海子娘來了!」

  沒多久,院中就只剩我、宋巧和村長三人了。

  我把海子支開,對宋巧說。

  「要不你試試能不能招來海子娘,問問這事兒是不是她乾的?」

  宋巧神情嚴肅,點頭。

  「我來試試。」

  我將海子娘的生辰八字和一張手帕給了她。

  這兩樣東西都是我之前問海子要的,問米的東西也托村長備好。

  宋巧先是在周圍撒了一圈米,然後拿出黃紙,在上面寫上海子娘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隨後,又把手帕折成小小的一塊,包裹在黃紙之中,她把黃紙折成三角形,放進面前貢桌的米碗裡。

  閉上眼睛,點燃薰香,朝著門口的方向拜了三拜。

  請鬼神需要燒香,這是問米的規矩。

  宋巧口中念念有詞:「三生石上, 五行輪轉, 神靈降臨, 天地通透。陰間幽路, 通往生死之地, 鬼魂降臨, 從命!」

  念完這段,宋巧倏地轉身,將手中的香插到了面前的米碗中,她雙手捧著米碗走到了物資屋子中央,豎著將筷子插到碗裡後,取來一旁的黑布蓋在自己頭上。

  屋內陡然安靜下來。

  靜得我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突然,一陣狂風拂過,吹開了院子的大門,將宋巧頭上的黑布吹落在地,將她的腦袋死死纏住,讓她呼吸不得。

  我大驚,急忙去扯那塊黑布,剛想上前,就見宋巧伸手扯住了黑布,將其死死地往外拽。

  與此同時,她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

  「陰化生,水位之精。虛危上應,龜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懾萬靈!」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我瞧見她額頭上都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突然,她起身,用腳尖挑起地上的米,朝黑布散去。

  黑布顫抖了下,竟是鬆開了宋巧。

  可還沒等我鬆口氣,就見黑布里就像是包裹著什麼東西,再次朝宋巧的面門撲去。

  難道那就是海子娘的魂?

  下一刻,便見黑布砸在宋巧的臉上。

  「宋巧,你沒事吧?」

  我心裡一急,連忙上前。

  沒等我的手碰到宋巧,就見那塊黑布飄飄揚揚落下。

  一張毛茸茸的狐狸臉映入眼帘。

  她泛紅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我,突然對我詭異一笑。

  毫無防備之下,我直接被嚇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過,隨即一道黃符便貼在了宋巧額頭上,宋巧頓時恢復了原貌。

  是問米婆。

  見問米婆出現,我心裡懸著的石頭也瞬間落了下來。

  問米婆看上去很生氣,開口就訓斥起宋巧來。

  「做事冒冒失失的,你讓我以後怎麼放心?」

  宋巧撇了撇嘴,語氣虛弱:「阿婆,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問出什麼了?」

  事已至此,問米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問了宋巧問米的結果。

  只見宋巧抿了抿唇,眉頭都快擰成了疙瘩。

  「情況不妙,海子娘的屍身很有可能發生異變,還是趁早火化為好!」

  「我不同意!」

  她話音剛落,就見海子快步從屋外走了進來。

  我抬頭對上海子那雙猩紅的雙眼,我能體會到他現在的絕望,可要是不火化,整個村子都會跟著遭殃。

  我心中難受地握了握拳,企圖勸說:「海子……」

  但海子壓根沒看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問米婆跟前,紅著眼哀求。

  「阿婆,我娘死前已經受了很多苦了,我不想她死後連個完整的屍身都沒有,您道行高,能不能想個別的辦法?」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向問米婆,心中同樣也存了一些希冀。

  問米婆深深看了一眼海子,嘆息了一聲:「別的方法,倒是也有!」

  說著,問米婆的視線看向了我。

  我一愣,心裡猜測著她的意思。

  難道說這辦法跟我有關?

  問米婆繼續說道:「想土葬也可以,但你娘怨氣太重,普通人承受不住這怨氣,需要至陰之人壓棺。」

  「至陰之人?」

  話說到這兒,我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我朝前走了一步,開口問道。

  「阿婆,那至陰之人是不是我?」

  問米婆點了點頭,「現在也只有你能壓棺了。」

  「阿婆,就沒別的辦法了?」

  宋巧這會兒已經恢復了一點血色,臉上滿是擔心。

  別的辦法?她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不相信我的本事?

  我不高興地瞥了她一眼,朝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胸脯,應下此事。

  「阿婆,就聽你的,今晚我壓棺!」

  海子沒了娘已經夠難受的了,我既然能保住他娘的屍體,就當是為了海子,也不能推脫。

  見我答應,問米婆面露欣慰。

  「那就這麼定了!但你要切記,晚上萬萬不可離開靈堂半步,否則怨氣難消,怕是會殃及全村啊!」

  「好,阿婆,我記下了!」

  這事關乎全村人的性命,我不敢大意,忙點頭答應。

  村長臨走前,還看了我一眼,像是不放心。

  「長生一個人真能行嗎?」

  「村長要是怕他一個人不行,可以再找兩個八字硬點的人過來陪他。」

  聽問米婆這麼一說,村長瞬間癟了癟嘴,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想,就算他想找兩個人來陪我,人家也不一定願意來。

  畢竟海子娘死相悽慘,誰還敢來觸霉頭?

  可就在這時,在一旁沉默半晌地海子卻是開了口。

  「我晚上留下來陪長生吧!」

  海子臉上過意不去,畢竟是他娘異變差點傷了村裡的人,現在還要我來替他擦屁股。

  「那畢竟是我娘,她也是為了我才殺了鎖頭跟二毛的,說不定她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再作孽呢!」

  海子的話剛說完,宋巧就瞪大了眼睛,警告道:

  「海子,你是不是傻?你娘都要屍變了,早就沒了意識,她現在根本就不認識你。」

  「你可別把你的性命搭了上去!」

  我看見海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