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翻雲覆雨後,謝詠薇額前被熱汗黏住的亂發被一隻有力修長卻又布滿厚繭的手輕柔地拂開。
與她親熱時,蒙面人短暫地摘下了面紗。那隱在黑色面紗下的竟是混合著異域風情的好樣貌。深邃的眼窩、淺色的眼瞳、高挺的鼻樑,無不昭示著這個黑衣人不一般的身份——他極有可能來自北離,那個與大淵近來戰事連綿不絕的國度。
謝詠薇瑩白手腕被那人另一隻手按住。
發現她身上劇毒已解,蒙面人心頭大石落地。
地上兩個婢女已有甦醒跡象,門外急切的腳步聲也沒有瞞過他的耳朵。
「林太醫,娘娘就在裡面!」
聽出這是她陪嫁侍女的聲音,蒙面人知道謝詠薇的處境應是暫時安全了,而他自己……也該離開了。
正欲起身,他感到袖子一沉。
低頭一看,力竭仍在昏睡的謝詠薇臉上有淚痕,手卻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袖,像是不想他離開。
他心裡一陣酸楚,真想就這樣和阿薇永遠依偎在一起,給她溫暖,予她安心。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一狠心,利劍出鞘,袍袖隨即裂開,他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
林太醫等三人推門而入,春梅忙讓林太醫察看她們家小姐情況。看到冬青二人撐著桌,像是不太清醒,春梅著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前去太醫院時莫名其妙地被自稱是雲皇貴妃身邊的人拉著說了好一會話,所以林太醫才來遲了。秋月、冬青,你們怎麼看起來像是才醒一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娘娘還好嗎?」 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娘娘」二字如細針刺入耳膜,冬青與秋月身體一個寒戰,瞬間清醒了。她們不顧尚在打顫的腿腳,急忙挪到小姐旁邊,焦急地問林太醫:「林大人,皇后娘娘怎麼樣?有沒有大事啊?」
林瑾鬆開謝詠薇的脈,擦了把冷汗:「皇后娘娘已無大礙。」
聞言,她們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緩過來的冬青咬牙切齒:「有人要對小姐不利!剛剛屋裡有迷煙,我們一時不察,被迷暈過去了。幸好娘娘無礙,不然定要他們好看!」
「誒,娘娘醒了!太好了,娘娘終於醒了!」
看到謝詠薇緩緩睜開雙眼,春梅不禁開心道。
一晌貪歡,謝詠薇還沒有緩過勁來,鼻尖仿佛還可嗅聞到那悠遠的藥味。剛剛那溫熱觸感,歡愉感受,是南柯一夢嗎?
視線轉向手裡緊握的黑色玄衣碎片,她瞳孔微縮,心下一緊,剛剛那不是夢!
不動聲色地將握著黑衣碎片的手背到身後,她緩緩開口道,「春梅,你們先去外面候著。」
春梅四人雖有疑惑,但還是聽話地退到了門外。
「瑾哥,這裡沒有外人。你實話與我說,我是不是中了春藥?」
「回娘娘的話,您中的是蠱陀羅。此藥劇毒,發作時會使人情迷意亂,將異性認作心愛之人。而這蠱陀羅……」
林瑾深吸一口氣,像是攢足了勇氣。
「唯有男女交歡可解。娘娘,恕微臣冒犯,您,您身上的蠱陀羅已解!」
謝詠薇一凜,背在身後的手靈巧地將那玄衣碎片偷偷藏入袖內。
「瑾哥,家兄與你一向交好,你在我眼中,也一直是護著我的哥哥。蠱陀羅一事,本宮以妹妹的身份求你,莫要將此事向外人提起。」
林太醫猛然以頭搶地:「微臣不會向外人提起此事!但容微臣一稟,您,經歷了那事,可能會有,有喜啊!」
四年沒被親熱的寂寞,四個月前的厲喝,被破壞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承諾,膩歪在一起的新封皇貴妃和無情皇帝。
她不想再當一個只能永遠只能容忍、退讓的懂事皇后了。
思及孩子,她的心一陣柔軟。這在深宮中無人能懂的寂寞,或許,只有這個可能出現的孩子能給她帶來有點安慰的吧,即使,這個孩子的生父不詳。
「瑾哥,此事我心裡有數。如今在宮裡我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還煩你每月初一和十五來我宮裡診脈。」
林太醫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終究是沒再說什麼。
他深深一拜:「微臣明白。娘娘身體既已無礙,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謝詠薇不確定那一次的放肆會不會給她帶來孩子,但她不敢賭。
為了保住可能會出現的孩子,她也得假裝與蔣宇有一次夫妻之實!
過幾日便是十五,初一、十五是蔣宇固定會來鳳儀宮的日子,她必須得抓住這個機會。
那日,她早有準備。殿內的迷魂香奏效前,她一直在與蔣宇談話,假裝沒眼力見地看不出蔣宇對於離開鳳儀宮,去找雲皇貴妃的渴望。
觀察到蔣宇神情開始迷離,她心知迷魂香起作用了。她極盡風情地含笑起身,故作媚態地將衣服一件件褪去,熱情地貼近蔣宇的身體。在蔣宇徹底被迷暈之前,她為求真實,還在蔣宇臉上印下一吻。
次日清早,蔣宇仍在昏睡,謝詠薇輕輕將迷魂香移去,並裝作剛剛行完房事的樣子,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的身邊。
「朕與你,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一聲暴喝,謝詠薇醞釀了一下感情,才裝作剛睡醒似地睜開眼睛。
「皇上,您昨晚弄的臣妾好疼呀!」
蔣宇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厭惡:「謝詠薇,沒想到你還長了這種本事,膽敢給朕下藥!」
謝詠薇適時從床上滾下,跪在蔣宇腳邊,頭深深低下。
「皇上恕罪!臣妾也是愛慕皇上許久,才會做出此事,請皇上看在與臣妾十年的夫妻情分上,饒了臣妾這次吧!」
「放肆!」
像是想起什麼,蔣宇面色陰沉地起身,吩咐道:「讓太醫院開一碗避子湯,即刻送至鳳儀宮。」
她身子猛的一抖——那個不知道會不會有的孩子,終究還是保不住了嗎?
「皇上,您不能如此狠心!那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謝詠薇不甘心地爭取著。
鳳儀宮中的侍衛婢女也同時齊齊跪地,高呼:「皇上三思啊!」
蔣宇危險地眯起雙眼,緩緩道:「這鳳儀宮裡的人,竟是眼中只有你這個皇后,而沒有朕這個皇帝了!那這鳳儀宮的人,朕就幫你好好換換。」
話音落地,鳳儀宮一眾侍女侍衛竟是被訓練有素的暗衛反扣住雙手,拉向宮門外。
「皇上饒命!娘娘,娘娘救我!」
被拖下去的宮人仍在呼救。
謝詠薇雙目充血,蔣宇是打算明目張胆地動她身邊的人了!
「皇上,您怎麼能對皇后娘娘如此狠心!皇后娘娘懷上的孩子也是您的子嗣呀。」
一道柔弱的聲音響起,一個謝詠薇意想不到的人——雲皇貴妃出現在門口。
她向皇上、皇后行過禮,便堅定道:「溪兒為皇后娘娘鳴不平,若是皇上不願收回避子湯的成命,臣妾便與皇后娘娘在此長跪不起了!」
見到心愛之人,蔣宇臉色緩和了幾分,他伸手去攙扶跪著的雲溪,溫柔道:「朕都依你。」
看到蔣宇終於收回成命,與皇貴妃離開,謝詠薇心裡鬆了一口氣,對這個不熟悉的雲皇貴妃生起了一點感激之情。但在表面上,她波瀾不驚。
現在鳳儀宮的人已經被換了個遍,除了她身邊的四個當年陪嫁丫鬟,這鳳儀宮中也沒有她可真正信任之人了。
三月後的十五,林太醫在診脈時突然雙手交疊下拜。見此景,謝詠薇心裡已明白了個大概。
「冬青,你們四個到門口守著,莫要讓旁人進來。」
門再次合上之後,謝詠薇平靜發問:「本宮是不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