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九、秋歸(一百一十七)

  「那些金銀珠玉,都是師父從前攢下的體己,臨終前吩咐留給你做嫁妝的。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王陽道,「至於藥材,是仁濟堂的心意。如今京中沒有了仁濟堂,只怕太醫署的藥庫都沒什麼好藥了,你帶過去,也算是仁濟堂對聖上的一點心意。」

  晚雲訕訕,囁嚅道:「師父怎備下這麼多?他那麼會算帳,就不怕我最後家裡個尋常人家,不是平白給人家送錢財?」

  王陽道:「你以為師父不了解你麼。你若是要嫁人,那麼嫁的必定是九殿下。師父在先帝跟前最是好面子,怎肯在陣仗上輸了氣勢?你若是嫁不成九殿下,那你也不會嫁別人。這些東西正好留下,誰也不必給了。」

  晚雲無言以對。師父就是師父,什麼都算得准準的。

  王陽派出的這送嫁隊伍畢竟龐大,從涼州出來,驚動了一路。每個人看到,都不由咋舌,猜測這是什麼人家在嫁女兒,竟有如此豪氣。

  晚雲卻知道京城裡有人定然已經十分不耐煩,不敢跟著車隊慢慢走,而是撇下儀仗,跟著侍衛們一道輕裝上陣。

  一朵烏雲壓在太極殿上方,雷聲從天邊傳來,似乎又是一場秋雨將至。

  六兒在太極殿焦急地等到散朝,見裴淵的身影出現,神色一喜,忙上前稟道:「陛下,外頭剛傳來消息,娘子回到京師了。」

  裴淵手上一頓,淡淡地應了個「嗯」,卻在案前坐下。

  六兒只耐心地等在一旁。

  好一會,才停裴淵一邊寫字一邊問:「她去了安邑坊的宅子?」

  六兒訕訕:「娘子在外頭等著陛下散朝呢。」

  裴淵訝然,抬頭,忽而見有個人影正扶著門看著他。

  「阿兄,」晚雲走進來,含笑道,「我回來了。」

  裴淵看著她,沒說話。

  六兒小心地望著他們,片刻,朝周圍使個眼色。

  殿上侍奉的內侍宮人皆會意,無聲地跟著他退了出去。

  「阿兄還生氣麼?」待得四下里無人,晚雲仍賠著笑,小聲問道。

  裴淵凝視她片刻,方對她招招手:「過來。」

  晚雲不敢耽擱,忙走到他跟前。

  裴淵看著她的模樣。她一身男裝,頭上的頭髮像男子一般束著,有些亂,一看就是被路上的風吹的。衣服上,鞋子上,濺著不少泥星。

  「我不是派了馬車麼?」裴淵不滿道,「為何要自己騎馬?」

  「那馬車做得講究得很,短短一截路也要走上半天。」晚雲道,「我等不及,就讓他們跟著我的嫁妝在後面走,我自己和護衛們一起騎馬趕回京城。」

  裴淵的眉梢微微揚起:「嫁妝?」

  「正是。」晚雲眼睛亮亮的,隨即得意地告訴他,文謙給她留下了多少財寶,王陽給了她多少藥材,都是當下京中難尋的。

  裴淵聽著,有些啼笑皆非。

  他是第一次見識到這世間還有在皇家跟前撐場面的人。

  不過若說天下有誰不拿皇家當皇家,那也只有文謙了。

  看著晚雲,裴淵心中的火氣已然消了大半。他一直琢磨著等她回來要好好教訓她,可當她出現在面前,眉飛色舞地跟自己說話,裴淵覺得自己就像對空揮拳,多大氣力也使不出來。

  「坐下來慢慢說。」他拉著晚雲,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給她倒一杯茶。

  晚雲也是渴了,拿起茶杯抿一口潤潤嗓子,繼續道:「阿兄你不知道,我這一路上,無論是落腳還是住宿,到處都能聽到有人說你。」

  「哦?」裴淵道,「說我什麼?」

  「自是誇你英明神武,舉世無雙。」晚雲討好地說,「他們都說,幸好是你做了皇帝,以後就能有安生日子了。」

  裴淵不為所動。

  「是麼。」他不緊不慢道,「既如此,有的人不告而別時,可曾料到過,這英明神武的皇帝會生氣?」

  晚雲結舌。

  她看著裴淵,囁嚅道:「阿兄忙碌,我一時見不著阿兄。可那時我接到了師兄的急信,說嫂嫂那頭要生了,我一心急,便……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回了。」

  她信誓旦旦,雙目真摯。

  但在裴淵眼裡,這就像她保證今天不吃飯一樣虛無。

  不過,他從不奢望她在這種事上能夠乖乖聽話。看著晚雲,裴淵嘆口氣。

  晚雲的神色又變得小心:「阿兄嘆什麼氣?」

  「我在想,日後這宮裡的規矩該改一改了。」

  「規矩?」晚雲一愣。

  「你日後再要見我,無論在何處,你都可徑直入內。」裴淵道,「任何人不可阻攔。」

  晚云:「……」

  「這不好吧。」她訕訕,「你如今是皇帝,總不能壞了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裴淵不以為然,「如連宮裡的規矩都改不得,我做這皇帝有甚意趣。」

  晚雲還想說話,裴淵卻道:「我還有看些奏摺,你先回去歇著吧。對了,前兩日少府送了衣裳來,你試一試。」

  「衣裳?」晚雲愣了愣,「什麼衣裳?」

  話才出口,她猛然想起來。

  這個時候,少府送來衣裳,那不是別的,只能是大婚時的禮衣冠服。

  但這醒悟來得太晚,裴淵眼底的目光變得銳利。

  「你莫非忘了這個月還有什麼事?」他說。

  「不曾忘!」晚雲忙哄道,「我若忘了,又怎會千里迢迢從涼州趕回來?」說罷,她笑眼彎彎,「阿兄你且忙著,我這就回去試那衣裳!」

  說罷,她忙不迭地就要走開。

  可袖子卻被扯住。

  裴淵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就這麼走了?」

  晚雲面上一熱,不由瞥了瞥外頭。殿門外,早已是撤得乾乾淨淨,鳥獸無蹤。

  她放下心來,上前摟著裴淵的脖子,低頭在那唇上印下溫來。

  柔軟的觸感,帶著清新而熟悉的氣息和微微的甜。

  裴淵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眉宇舒展,變得溫柔。

  滴漏在不遠處靜靜佇立,沒多久,落下一顆晶瑩的水滴。

  風從外面吹來,帶著雨前的味道,卻一點也沒有秋天的凌厲,反而溫潤宜人,仿佛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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