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二、秋歸(十)

  陳祚的寢院在官署的後院。Google搜索

  劉憲剛剛得了命令,從房中匆匆出來。

  見晚雲前來,他叮囑道:「雖然敵人被擋在城外,但偶有流矢飛入,娘子還是莫亂走。」

  晚雲聽城外喧囂依舊,問:「他們打算攻城麼?」

  劉憲笑道:「攻城也無妨。城池固若金湯,易守難攻。西海賊人不過使了激將法,詐我等出戰。只要我等沉住氣,守住城牆,等到援軍前來,他們便只能敗走。」

  晚雲又問:「刺史這邊如何?」

  劉憲道:「城中人手不足,刺史的隨從也被派去了許多,如今只留下十餘人。除了照料刺史,還要去醫帳幫忙。」

  晚雲頷首,道:「醫帳想來也甚是忙碌,戰事結束前,我留在刺史房中照看便是。」

  劉憲大喜,道謝一番,方才離去。

  晚雲進門的時候,一陣寒風隨之灌入。

  陳祚咳了兩聲,睜眼看是她,道:「這些好了,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晚雲不置可否,看他額頭上又些發熱,於是讓守衛取了點冰來,裹在厚厚的巾子裡,替他敷上。

  冰包的觸感並不陌生,晚雲忽而想起了裴淵。

  當年在玉門關時,裴淵病重,高燒不止,她急得整日整夜睡不著,不知給他換下了多少冰包。

  也不知那藥送到何處了?

  四周的人和她說話總是小心翼翼,儘量不起提起裴淵二字,怕惹她傷心。有時說漏了嘴,即便只是說到河西或涼州二字,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怪異。她亦不想給人平添不適,於是關於裴淵的一切,她只能自問自答。

  算時日,應該還在路上吧。

  「看你如此鎮定,想必親歷過戰事?」陳祚得了冰敷,似乎恢復了精神,於是和晚雲閒聊道。

  晚雲也不隱瞞,道:「確實經歷了些。」

  「是麼?贏了幾回?」

  「全都贏了。」

  「哦?」陳祚看著她,笑了笑。少頃,他望著帳頂,長嘆一聲,「九殿下,可惜了。」

  晚雲一怔,看著陳祚,不由狐疑。

  「刺史何以說起九殿下?」

  「勝負乃兵家常事,勝率能得五成,已是良將。能做到十成全贏的,除了九殿下,天底下還有何人?」

  晚雲不以為然,道:「如果只是我運氣好,碰巧遇上的都贏了呢?刺史又何以斷定是九殿下?」

  「也不過是直覺罷了。隴右和河西本就是唇齒相依。加上西海國和河西道只隔著祁連山,他們亦常受西海國侵擾。過去我等常與九殿下聯合抗擊,收效頗豐,自是與他熟悉。」陳祚道,「再說,皇城司既然能派你來隴右,那便不會與河西毫無關聯。」

  這話,讓晚雲無言以對。

  她看了看陳祚,道:「照刺史所言,如今,刺史與九殿下不再聯手了?」

  「並非我等不想,而是時勢不許。」陳祚道,「當年明明高歌猛進,後來卻變成他打他的,我們打我們的,各自為政。這樣下去,我們誰都打不過去,反倒給了西海國休養生息的時機。」

  這些事,晚雲也大致也知道。

  西海國和河西道只一山之隔,對於河西而言,也是緊要之地。

  如果西海國被朝廷拿下,和隴右道、高昌一道夾擊,占領河西便猶如囊中探物,對裴淵乃大大的不利。

  「刺史覺得,九殿下會對西海國出手麼?」晚雲問道。

  「必定會。」

  「可九殿下自三年前返回河西後,便不聲不響,祁連山各個隘口也並無河西道軍府的蹤影,他似乎別有所圖?」

  陳祚搖頭:「九殿下是一匹有耐性的狼,他蟄伏在暗處,讓你以為無所作為,實則在等一個時機。」

  晚雲的目光凝住。

  她記得年前的時候,和石稽聊起河西的局勢,二人也說到了這個問題。

  「什麼時機?」她問。

  「在等聖上按捺不住,要一鼓作氣拿下西海國之日。」陳祚平靜道,「西海國幅員遼闊,若要攻取,大軍必傾巢而出。屆時,後方空虛,九殿下一旦揮師南下,即可火速占領隴右道。若時機抓的准,他還可趁著我等正與西海國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回馬一擊,收割戰果。到得那時,隴右道和西海國都會落入他的手心。」

  「不過麼,」說罷,他看向晚雲,「反而言之,換做九殿下動了先機,我亦可以此道將其拿下。故而在這個時節,誰沉不住氣,誰就自取滅亡。」

  晚雲倏而恍然大悟。

  「故而陳刺史縱然被朝廷詬病,也要在隴右堅守不出,就是為了不讓九殿下鑽了空檔。」

  「正是。」

  「這般道理,朝廷莫非不知?」

  「朝中的人,個個都是人精,又怎會不知。」陳祚道,「只不過攻打西海國是聖上的主張,若是誰贊成堅守不出,就要被政敵詬病懦弱投降,無人想惹這一身的腥。我倒是巴不得新刺史早早過來,也好讓我不必與九殿下揮戈相向。」

  晚雲心頭冷笑。朝廷中那些人的行事之法,她也早有領教,都不過是在為自己謀劃。就是無人敢戰,才一個勁地想打鄯州的主意。

  「不過如今你來了,我倒是想問一問你。」陳祚道,「皇城司派一個副司來坐鎮鄯州,又全力救下我的性命,不知皇城司站在了哪邊?」

  晚雲從容地答道:「聖上站哪邊,皇城司就站哪邊,刺史不必疑心。」

  陳祚哼了一聲:「那我與你說這些作甚?落下口實,你回頭必定參我一本。」

  晚雲笑了笑:「我等並非嘴碎之人。再者,刺史的心思,聖上想必早已明了,哪裡用得著他人置喙?」

  陳祚長嘆一聲,在榻上艱難地換了個姿勢,道:「如今朝中只顧當政,真正會打仗的,老的老走的走,也不知新來的刺史是何方神聖。」

  關於新任刺史,裴安一直沒有透露新的消息,朝廷似乎尚未有定論。

  不過晚雲此刻並不關心他們。陳祚既說到了河西道和裴淵,她想多聽些消息。雖然陳祚與裴淵是場面上的對頭,但聽方才所言,此人對裴淵倒是沒有什麼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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