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八、夏至(一百七十八)

  袁承眉間敞亮,卻苦笑:「可娘子要去見三殿下,又將二殿下招來,他們兩人若遇上,豈非讓娘子左右為難?」

  「遇上了才好,有甚為難?」晚雲的唇角彎了彎,「阿承,三殿下既然能堂而皇之地遣人將師兄帶走,就是未將我等放在眼裡。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如此一來,即便我見著了三殿下,也不過和師兄一樣的下場。」

  她眯了眯眼,又搖頭道:「不,興許還不如,畢竟我連掌門都不是,他大可將我拿了,生殺予奪。若二殿下在場,那則大不一樣,畢竟二殿下是兄長、也是上峰。無論如何,這個薄面三殿下是要給的。而且我想,二殿下也一定不曾有什麼好機會和三殿下好好談一談,當下,正是時機。」

  袁承頷首,道:「小人這就去辦。」

  *

  趁著袁承去辦事,晚雲去了廂房。

  醫堂忙碌時,她和王陽偶爾要留在醫堂過夜,這廂房就是為他們留宿備下的。

  一年未歸,廂房裡卻還是原來的模樣。

  她在衣櫥里找到一套男裝,過去若是要偷溜出去,便會換上這身。

  方才逃出來時慌慌張張,只著了寢衣和狐裘,多是不便,換上這男裝正好。

  只是,她詫異地看了看褲腿,竟然短了,原來還長高了些許。

  她無奈,只得又找一身換上。

  而後,就著銅鏡將髮髻改成男髻,還偷了王陽的桃木簪,將原本頭上的珠簪放回案上。

  她站遠些,對著銅鏡照了照。沒想到,一番折騰,又恢復這幅模樣。

  只是還有些怪異。她失笑,一一除去身上的首飾,但摸到那塊刻著「子靖」二字的玉佩,又猶豫了。她細細摩挲上頭的字跡,心中泛起一陣惆悵。

  還是難以放下。她尋了塊絲帕,將它重新包裹好,收回懷裡。

  袁承備好乾糧和馬匹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

  他回到後院,只見晚雲正在靈堂上,對著文謙的牌位低語。

  袁承輕咳一聲,低聲喚道:「娘子,時辰到了。」

  晚雲應下,對那牌位拜了拜,說:「師父,我走了。」

  香菸裊裊,沒有回音。

  她起身,眼圈紅了。

  經過堂外的院中的小徑,晚雲忽而聞到風中傳來秋桂的香氣。

  她轉身,正瞧見祖師堂上四字牌匾。

  ——「師父,那上面寫著什麼?什麼心?」

  當年,自己第一次跟著文謙來到這裡的時候,曾指著它問道。

  記憶中的文謙鬚髮仍然烏黑,面帶笑意,溫柔而耐心。他拉著她的手,一字一字地教:「仁心,那裡寫著『仁心濟世』」。

  門外的馬蹄聲打斷思緒,晚雲收回目光,轉身,快步走入黎明的曦光之中。

  *

  北風過境,一場冷雨伴著寒風,打濕了大地。

  天黑的早,函州的官驛準備落柵,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驛長耳尖,馬上分辨出那是官差的驛馬。

  那蠻橫勁,就算神仙下凡也擋不住。畜生隨人,連馬蹄聲都是橫的。

  他趕緊將門大開,笑盈盈地迎出去,見來人打扮,心頭咯噔了一下。東宮親衛,幸好沒落柵。

  一行二十餘人,將驛站塞了個滿滿當當,驛長趕緊給跑堂的使了個眼神。跑堂的會意,忙不迭地將上房的客人勸走,給東宮的官長讓床。

  這等事,往往讓驛長很是無奈。因為總要得罪許多的貴客。

  譬如上房的兄弟倆,挑三揀四,但出手闊綽。

  前一天他們就來了,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挑,轉身就給了十貫錢,指定了要住最好的上房,還得熱水熱湯熱飯地伺候。

  驛館上下大喜,伺候得恭恭敬敬,要知道那間房才值三貫錢。

  而如今,平白無故要將人家轟走,人家自然不會願意。不但不會願意,興許還要找驛長把錢要回去。

  一想起到手的錢又要交出去,心頭一陣刀割的疼。

  想著這些,驛長忙又讓跑堂去問,驛長自住的院子裡還有一間房,也甚是不錯,物什都是自用的,問他們住是不住。

  幸好人家說住,驛長這才安下心來。

  再看這群親衛,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的模樣,驕橫跋扈。

  唯有一人,顯得頗是特殊。那是個年輕的郎君,白白淨淨,穿戴齊整。舉止也頗是文雅,待人親切有禮,吃飯細嚼慢咽。

  他就喜歡這樣的客人。

  相較之下,其他親衛對他頗是凶神惡煞,說起話來粗聲粗氣,大呼小喝的,連驛長自己都覺得他們野蠻。

  可那郎君愛答不理,親衛們似乎只能幹著急,不能將他如何。

  奇怪了,但頗為爽快。

  他笑了笑。

  只見那年輕郎君甩了甩袖,回房去,也不聽安排,直取上房。

  「呸!清高個什麼勁!」只聽一名官長道,「等到了京師,叫他好看!」

  王陽回到房裡,忽而聞到一股異香,只見案上燃著一支香,旁邊有一顆黑色藥丸。

  驛長端熱水進來,王陽問:「那是誰人的?」

  驛長一看那香,想起那講究的兄弟倆,一時汗顏,道:「是上一個房客留下的,走的急,還為來得及收拾,小人這就給郎君清走。」

  「罷了。」王陽道,「我自行清理便是,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驛長應聲退下。

  王陽走到案前,執起那黑色藥丸,嗅了嗅,放入了嘴裡。

  *

  夜深之時,驛館裡靜悄悄。

  王陽躺在床上,忽聽房門三聲輕扣。

  他看了眼榻上的守衛,毫無聲響,便知那迷香奏效了。

  王陽早在聞到那陣異香是便知這是迷香,只是效用極弱,須得熏上一個時辰才能將人迷暈。而那迷香旁的黑色藥丸,是有人怕迷暈他,趁早備下解藥。

  如此護短的手法,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誰。

  王陽趕緊起身,拉開門栓,有二人溜了進來,正是袁承和晚雲。

  「掌門!」

  「師兄!」

  二人同時喚道。

  王陽不由分說,趕緊拉晚雲到燈下打量,問:「你可安好?」

  「我很好,一路上有阿承照拂,師兄呢?我方才在外聽見他們對師兄百般辱罵,恨不得給他們一人一杯穿腸散!」晚雲轉而看王陽微亂的髮鬢和憔悴的臉,一陣心疼,道,「師兄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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