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四、夏至(一百七十四)

  晚雲皺眉:「可師父說,聖上已經認定了此事,便是朱阿監也反駁不得。記住本站域名太子既然敢抓了鳳亭兄,可見那邊已是不懷好意,阿兄若回去,豈非羊入虎口?」

  「雲兒,我在你眼裡,就是那羊麼?」裴淵的神色毫無畏懼,「從一開始,我既然敢從河西回京城,便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父皇起了什麼心思,我都可全身而退。放心,就算全京城的人都要殺我,我也能破了那銅牆鐵壁,毫髮不傷。」

  晚雲望著裴淵,目光不定。

  她自然知道裴淵的本事。在河西,無論局面多兇險,裴淵都能事事算到,最終安然無恙。

  「雲兒,」裴淵將她的手拉過來,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從前,你總說想像我一樣沉著冷靜,不意氣用事。可其實,我何嘗不是那喜歡意氣用事的人?只不過我總是被逼著沉著,不敢任性罷了。這一次,你就當我也使了一回性子。雲兒,我不會做逃兵,即便要與父皇撕破臉,我也必定是要光明正大地撕,教世人知曉,是他將我逼走,而非我心懷不軌。」

  晚雲望著他,知道他已經心意已決。

  「阿兄方才和他們商議許久,就是在商議如何從京師脫身麼?」她問。

  「正是。」裴淵道,「大軍班師時,三郎曾令五千親部護送戎人王族入京,如今還駐紮在扶風。早在三郎入城之前,其中一百精銳就已經秘密喬裝入京,其餘人等也已經做好隨時拔營接應的準備。京畿的守備多年未戰,我在他們中間埋下的內應也有不少,只要我願意,無人可困得住我。」

  晚雲瞭然,不由鬆了一口氣。

  「原來阿兄早做了這般準備。」她說,「可鳳亭兄如今被太子擒了,他怎麼辦?」

  「太子雖擒了他,但絕不敢動他。」裴淵道,「他最害怕的人就是父皇,當下又極力要表現自己不似從前鹵莽,父皇不說話,他不會動手。」

  晚雲思索著,咬了咬嘴唇,道:「阿兄,那我……」

  「你留在洛陽。」裴淵斬釘截鐵道,「父皇若容不下我,便也不會容得下你。」

  晚雲有些猶豫,還要說話,卻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九殿下說得對,你不可回京。」

  二人看去,只見王陽走了進來。

  他面色嚴肅,對晚雲道:「先前師叔未曾料想京中形勢,故而讓你回去替他主持事務。如今,此事已是不可為。」說罷,他看向裴淵,「方才,在下聽京師來的友人說,太子已經遣人往東都捉拿九殿下,不日便到。殿下作何打算?」

  這「友人」是誰,裴淵不會知道,晚雲卻清楚得很,是皇城司。

  她很是詫異:「是太子派人來拿阿兄,不是聖上?」

  「我問清楚了,確實是太子。」王陽道。

  晚雲和裴淵相視一眼,各有微妙之色。

  這一切都是太子所為,不曾奉了皇帝的旨意,說明皇帝仍不想親自表態。他或許還在猶豫,或許在忌憚什麼,又或許,是為了讓裴淵覺得事情沒有到無可挽回的餘地,放下戒心。

  「如此。」裴淵淡淡道,「我即刻啟程返京。」

  王陽方才在外面顯然聽到了些二人的話語,沒有詫異,只看著他:「此去便不可回頭,殿下都想好了?」

  裴淵不以為意:「我從未有過能回頭的路。」

  王陽頷首:「師妹不能隨殿下走。就算聖上不打算對師妹動手,別人也會將她視為可拿捏九殿下的把柄。如此一來,不僅會拖累九殿下,還會讓她身陷險境。」

  裴淵道:「我會遣人將雲兒送往涼州,她在那裡最安全。」

  王陽卻搖頭:「師妹留在東都才最為安全。」

  裴淵皺眉:「何為安全?若父皇下旨拿她,仁濟堂豈敢不交?」

  「我等雖手無寸鐵,卻並非無腦之輩。我們如何保護她,自有我們的辦法。」

  「雲兒是我未婚的妻子,我不能坐視不管。」

  「殿下未婚的妻子是戎人的公主,而非我師妹。」

  氣氛驟然凝固。

  裴淵看著他,眸光倏而銳利。

  王陽與他對視,並無讓步的意思。

  「別說了!」晚雲見二人又真要爭執起來,忙打斷道,「此事,我早有決定。」

  說罷,她看向裴淵,目光複雜:「阿兄,我決意留在洛陽。」

  裴淵面色一變,看著她,有些不可置信。

  「為何?」他問。

  晚雲道:「我不能離開此處。先前仁濟堂遭遇了禍事,雖撐了過去,卻仍有許多焦頭爛額之事等著處置。如今師兄又剛剛接手掌門,正當用人之際。我答應過師父,無論如何,絕不會丟下仁濟堂。故而當下,我絕不可將這些事都拋開,獨自遠行。」

  裴淵看著她,雙眸沉沉。

  「你可知留在此處,會有何等危險?」他問。

  有那麼一瞬,晚雲有些心虛。

  她並沒有把自己留下來的理由說全,因為還牽扯到了皇城司。她深知自己一旦去了涼州,包括皇城司在內,所有的重擔都會落在王陽肩上。而朝廷中的局勢越是動盪,仁濟堂的處境就越是難以預料,晚雲不能心安理得地讓自己享受安寧,卻留王陽一人應付那驚濤駭浪。

  「我知道。」晚雲定了定心神,望著他,「阿兄讓我相信阿兄,不必擔憂阿兄安危。那麼,阿兄也該相信我。仁濟堂在洛陽經營多年,自有生存之法。師兄說了能護我周全,我便不會有事。」

  裴淵還要說話,晚雲忙道:「這是阿兄答應過的。先前,阿兄曾問過師父,是否允阿兄帶我去涼州,師父說讓我來決定,阿兄並無異議。阿兄,師父都你我的處境都看得清清楚楚,為何敢讓我自己決定?乃是因為他也知道,如果我想留下,仁濟堂便能護住我。」

  沉默了片刻,裴淵看向王陽。

  「雲兒口口聲聲說仁濟堂能護著她,我倒想問問,仁濟堂如何護她?」他說,「若明日父皇下旨來,要仁濟堂交出雲兒,你們能抗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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