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九、夏至(一百四十九)

  晚雲先前看到附近內侍宮人端著飯菜來來往往,想著這處宮院的附近挨著庖廚。Google搜索

  裴淵望著那邊,心中也是一動。這個地方,他比晚雲熟悉,知道這處宮院確實如她所言,隔著一道牆,就是庖廚。

  兩邊屋舍林立,幾乎是屋檐挨著屋檐,確實能沿著房梁走到這邊來。

  平日裡,這樣的地方也就是用來給賓客歇息閒坐,只是今日皇帝大約急著問話,故而就近指了這裡。

  「可我們要到庖廚里去,就要與那些宮人侍從遇上,阿兄定然會被認出來。」晚雲道。

  「不必到庖廚里。」裴淵笑了笑,道,「跟我來。」

  說罷,他帶著晚雲,原路返回,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沒多久,如晚雲所言,宮人內侍多了起來,仍捧著各色食器來來往往,有的往宴會上送,用的把空盤殘羹收拾回來,忙得無亦樂乎。

  正當晚雲以為裴淵要混在他們中間,再從庖廚里尋個法子上房梁的時候,裴淵卻避開人群,鑽進旁邊樹蔭遮掩的一處小道里,往庖廚的後頭走去。

  「來這裡做什麼?」晚雲壓低聲音問,「莫非此處能上房頂?」

  「有比房頂更好用的東西。」裴淵說罷,示意她看前方,「你看。」

  晚雲望去,明白過來。

  晴天白日,一棵巨大的銀杏樹佇立在那裡。它的樹幹足有三人合抱粗,巨大的枝椏伸展向四方,如房梁一般。

  其中一支,越過牆頭,正正伸到了那邊宮室的屋頂上。

  晚雲望著,恍然大悟。

  「會爬樹麼?」裴淵問。

  「會是會。」晚雲望著,卻有些心虛,「只是不曾爬過這麼高大的。」

  「爬樹比上房容易多了,你連樹也爬不上,還想上房梁?」裴淵道。

  晚雲訕訕:「我想著反正阿兄會有辦法。」

  裴淵揉揉她的頭髮,微笑:「有道理。」

  話音剛落,裴淵已經將她一把抱起,將她朝上方頂去。

  晚雲隨即攀住一根低樹椏,腳下蹬著樹幹使勁,借著裴淵的幫助,順利上了去。

  堪堪穩住身體,她回頭,只見裴淵也已經上了來,動作行雲流水,像一隻輕盈的豹子。

  「往前走,腳下看著些。」裴淵低低道,「這樹枝夠大,上面也沒什麼青苔,小心些,不會掉下去。」

  晚雲應一聲,心中卻有些詫異。

  裴淵這話說得老道,仿佛不是第一次這樣幹過。

  按著他說的這宮室門前的禁軍雖然把守得嚴,裡面卻鬆懈許多。只有幾人在院子裡來回走動,不讓人靠近,若走得小心,並不容易被察覺。

  如裴淵所言,那樹幹很是穩當。兩人小心地挪著步子,旁邊枝葉顫動著,雖然難免有動靜,但畢竟繁茂,能將兩人的身影擋住。

  下方,不時傳來些說話聲。

  有的來自忙碌的庖廚,有的則來自宮室里的守衛。晚雲透過枝葉的空隙望下去,只見兩個禁軍的軍士露著腦袋,正閒站在一起小聲聊天。

  心不由吊起,幸好那殿閣的房頂就在眼前,晚雲輕輕一躍,無聲地落在房頂伸出的屋脊上。

  銀杏巨大的樹冠擋住了別處的視線,裴淵也跟著過來,示意晚雲不要動,而後,四下里看了看,沿著屋脊往前走去。

  這殿宇本是一處凉殿,兩層重檐的中間,為了通風透光,用鏤空的雕花磚砌成。

  裴淵湊近前看了看,回頭對晚雲頷首。

  晚雲隨即也湊上前去。

  「……陛下饒命!」忽然,她聽到一個哭腔從殿內傳來。

  透過花磚鏤空的縫隙,晚雲看到許氏跪在殿內,前面站著一個人,正是皇帝。

  「陛下……」許氏哭得聲音發抖,「……是妾糊塗,乞陛下念妾初犯……饒……饒了妾這一回吧……」

  皇帝在她身前反覆走動,像一隻巡視著獵物的豹子。

  「那便告訴朕,是誰讓你說這些的?」他的語氣冷冷,「此事,你就算不說,朕也能查出來。到時候,朕不但要治你的罪,還會將你的兒女都貶為庶人。孰輕孰重,你自己考慮。」

  許氏本是對此事的後果有所預料,本也是豁了命來的。但她顯然沒想到皇帝竟狠心如此,驚了一下,面色愈發蒼白。

  「妾……」她語氣慌張,結結巴巴,「妾確實不曾……」

  皇帝已然不耐煩,對殿外喚了一聲:「來人!」

  「陛下!」許氏哭泣道,「妾全都說……妾全都說!」

  皇帝看向她。

  許氏渾身發抖:「妾不敢隱瞞……是……是中宮……」

  皇帝的臉色驟然沉下:「放肆!」

  「妾說的句句是實!」許氏忙跪直了身體,道,「是中宮今晨將妾喚了去……她對妾說,九殿下不是陛下親生,本就是個外人……可陛下不僅糊塗,將草蛇當了真龍,還偏心,平日裡對九殿下的好遠勝五殿下……如今,五殿下剛去一個月不到,陛下竟似忘了一般,要為那孽子慶功……」

  晚雲心中一窒,忙看向裴淵,只見他盯著下方,面色沉沉。

  「大膽!」皇帝惱怒不已,隨即喝令,「朱深,去將中宮找來!」

  「陛下!」許氏慌忙道,「不可!是妾愚蠢,是妾一時失了心智闖下大禍!陛下要降罪,便降罪妾一人身上!」

  「你確是愚蠢。」皇帝道,「中宮自五郎走後,心神失常,說出些胡言亂語來,你竟全當了真,還還宴會上大鬧,實乃可惡!」

  許氏連忙磕頭,連聲稱是。

  皇帝的語氣卻緩下了些,道:「中宮還與你說了什麼,你從實道來。」

  許氏戰戰兢兢地望著他:「中宮說的都是賢妃那事,妾不敢……」

  「朕就要聽這些,說。」

  許氏神色不定,少頃,道:「中宮說,賢妃那舊日知己,姓常,名仲遠,乃陛下從前的謀士,後來被陛下逐離江州,不知去向。」

  晚雲聽到常仲遠的名字,驀地愣住。

  再看向裴淵,他和她一樣,亦是愕然。

  「常仲遠?」只聽殿上,皇帝的聲音無波無瀾,「她連名姓都告訴你了?」

  許氏的聲音里又帶上了哭腔:「陛下……這確都是中宮說的,事已至此,妾不敢欺瞞陛下,陛下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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