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七、夏至(一百四十七)

  晚雲從未見過此人,聽到旁人議論,才知道她是誰。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只見許氏面容憔悴,雙眼含淚,與宴上喜樂的氣氛格格不入。可她似乎全然不在乎,徑直往前。

  有內侍宮人匆匆迎來,想將許氏勸走,許氏全然不理會。

  到離著聖前還有約摸十步的時候,許氏終於被人攔著走不動了,高聲喊道:「五殿下剛剛撒手人寰,他的未亡人連見上陛下一面也不可了麼?」

  這邊鬧得動靜太大,已然不可忽視。

  皇帝神色微微沉下。

  譙國公主臉上露出訝色,喚來身邊的內侍:「今日這宴席,當初商議之時,不是說要另在旁邊樓上開一處小席,招待五郎家眷,免得冷落麼?怎看這樣子,竟是不曾請?」

  那內侍訕訕,在她耳旁小聲道:「王妃畢竟要守孝,上頭想著還是晦氣了些,大喜日子不可攪了興致,故而不曾請她來。」

  譙國公主自是知道那上頭指的是誰,神色意味深長,不再多言。

  貴妃看一眼皇帝,忙對朱深道:「這像什麼話,快去將她勸走。」

  太后卻道:「勸什麼,光天化日,百官貴胄都看在眼裡,當著他們的面趕人像什麼話。既然來了,便聽聽她要說些什麼,朱深,將她請到近前來。」

  朱深應下,未幾,許氏被帶到了眾人面前。

  「未亡人許氏,拜見聖上,拜見太后,拜見貴妃!」許氏撲通一聲跪下,向上首行禮。

  皇帝已經面露不悅,道:「你又有甚要說?」

  許氏還沒說話,眼淚已經流下來,哽咽道,「妾昨夜夢見五殿下託夢而來,與妾抱頭痛哭。他說他死得冤屈。五殿下為國征討四方,兢兢業業,卻落得自盡人亡。而如今,無論宮中朝中還是天下百姓,都已經將他忘了一般,豈非令他寒心。」

  皇帝臉上頗是不耐煩,道:「無人將他忘了。五郎的事,有司正在清查,會還他一個公道。」

  「陛下聖明,自會還五殿下一個公道。可五殿下身後之事,不僅於此。」許氏睜著一雙淚眼,道,「兩日前,宗正寺的人來告知,說世子不可照樣襲吳王爵,要削一級,封為會稽王。陛下,五殿下撒手人寰,我等孤兒寡母已失了依託,如今竟要受貶,五殿下若泉下有知,如何不寒心?」

  說罷,她嗚嗚哭了起來。

  太后聞言,驚怒不已。

  「竟有此事?」她皺眉對皇帝道,「五郎雖身故,王號仍在,世子當襲吳王爵才是,怎可削了?」

  皇帝道:「母親息怒。此事,乃按律行事。立國之時,朕便與群臣擬定律法,仿照武帝推恩之制,凡王侯爵位,雖可世襲,但要分與眾子弟。五郎兒子眾多,世子雖降一級,可其餘眾子皆可封得侯爵,日後亦不至於無依無靠。」

  他搬出律法來,太后也無所言語。

  貴妃在一旁聽了,道:「陛下所言甚是。」說罷,她對許氏道:「既如此,宗正寺必不會虧待你們母子,此事我會看著,你回去吧。」

  許氏卻不依,望著她,膝行兩步上前,仍流淚道:「貴妃明鑑。世子若做了那西陵王,不久之後就要就國,不可留在京中。世子是中宮看著長大的,話傳到中宮耳朵里,怕她也不願意……」

  可惜話傳不傳得到皇后耳朵里還未知。

  自吳王故去,諸人已經多月未見皇后,後宮諸事皆由貴妃取代。明面上的說辭是皇后專心禮佛,為吳王超度。可暗地裡已經傳起了廢后的傳言。封家勢力大削,連左僕射封良也極少露面,傳言說不好有一日也會變成真的。

  許氏越說越激動,已然說不下去,低頭哭泣不已。

  「夠了。」皇帝忍無可忍,道,「許氏,謹言慎行。」

  這話聲音雖不高,卻似一聲警醒。

  周圍席上的無關人等本是圍觀一般,此時紛紛垂眸,不敢看皇帝的臉色。

  晚雲跟著文謙,位子離皇帝頗進,此事從頭到尾她都看在眼裡,一點不落。

  周圍的所有人之中,神色最平靜的有兩人。

  一是文謙。他正襟危坐,手裡捧著一杯茶慢慢喝著,仿佛視若無睹。

  另一個則是裴淵。

  他看著上首,臉上的表情毫無波瀾,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那目光朝晚雲飄來。

  兩兩相對,裴淵的唇角動了動。

  晚雲知道,那是在讓她記住他先前的話。

  她看著他,也抿抿唇,少頃,將目光轉開。

  「妾自知今日失禮於聖前,乃大不敬之罪!」許氏顯然豁出去了,抽泣著,神色間有幾分癲狂,「可妾亦請陛下深思!天下人無不為兒女牽掛思量,妾是如此,陛下亦然。五殿下是陛下和中宮的兒子,是陛下的親生骨肉。他屍骨未寒,無人理會,而陛下卻要為那來歷不明的九殿下慶功麼?」

  這話出來,周圍安靜片刻,隨即起了一陣騷動。

  「來歷不明」四個字入耳,包括晚雲在內,每個人都驚愕不已。

  她看向裴淵,只見裴淵的面色亦沉下,看著許氏,銳利逼人。

  「什麼來歷不明。」貴妃皺眉道,「許氏,聖前不可胡言。」

  「妾不曾胡言!」許氏跪得直挺挺的,顫抖著,大聲道,「賢妃娘娘在江州時曾有一紅顏知己,江州人盡皆知!那人曾效忠與陛下,立下汗馬功勞,後又被陛下逐出了江州。其中因由,正是此事,不是麼?」

  「一派胡言!」皇帝忽而站起身來。

  陰鷙的目光掃過,殿上一時鴉雀無聲。

  未幾,他看了看裴淵。

  裴淵也看著他。

  「朱深,」皇帝看向一旁,語氣緩下些,道,「吳王妃連日守孝,傷心過度,以至於癔症舊病復發,在殿上胡言亂語。此事不可拖延,即令太醫入宮,為王妃醫治。」

  朱深忙應下。

  哭哭啼啼的許氏被帶走,宴席也照樣繼續。

  可先前那祥和的氣氛卻已經消失殆盡,雖然依舊歌舞熱鬧,觥籌交錯,卻已然變得詭異。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可言說之色,不再有人開懷大笑,取而代之的是無處不在的竊竊私語,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裴淵身上。

  沒多久,皇帝稱身體不適,離席而去。

  他離去的方向,與許氏先前被帶走的方向一致,晚雲看著他的背影,估摸著他八成是要私下見一見許氏。

  一切都全然變了樣。

  這宴上,本是要上演一出指婚,晚雲先前懷著赴死的心情而來。沒想到,竟是被許氏攪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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