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驕橫跋扈,目空一切,仿佛十年之前。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所不同的是,十年內她理直氣壯,而現在,目光中卻透著癲狂。
裴淵看著她,神色平靜。
十年前他會憤怒,現在卻不會。
「我奉勸公主別試。」他淡淡道,「大理寺和刑部那套太斯文,落在我手裡,公主不會好受。」
薛鸞仿佛被釘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裴淵卻已經沒有興趣再多言,牽著晚雲,徑直離開。
正當晚雲以為,這場與薛鸞的遭遇會到此為止的時候,忽而聽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子靖!」薛鸞擋在裴淵面前,緊盯著他的臉,「你別這麼跟我說話,我今日過來,便是有些話要與你談談。」
裴淵的神色仍然冰冷:「公主想談什麼?」
薛鸞眼角的目光掃過晚云:「我想與你單獨交談。」
晚雲也看著她,卻已然一點也不惱。
此時的薛鸞,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在裴淵面前說出來的話卻又卑微無比,連說句話也要先請求他的答應。
「雲兒不是外人,公主有話不妨直說。」裴淵道,「就在此處。」
薛鸞深吸一口氣,似正按下心中的委屈,目光柔軟下來。
「你曾與我說起你對西域的雄心,如今高昌初平,正是時候。」她說,「這些年來,我身處高昌,但與西域諸國嚮往甚密,我依舊幫得上你。」
「公主為何要幫我?」裴淵卻反問,「我有什麼能給公主的?」
薛鸞看著他冷漠的神情,自嘲道:「你何須對我如此戒備?事到如今,莫非我還幻想著做回那真公主不成?我只想贖回從前的過錯,找回你我曾經的情義罷了。」
裴淵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她的臉上。
「你我曾經的情義?」他說,「那是如何?」
薛鸞咬了咬唇,輕聲道:「你莫非忘了,那時,你曾贈我桃林……」
「那時,公主指明了想要那桃林,我若不給,等著我的會是什麼?」裴淵打斷道,「在前朝宮中為質的日子,是我此生最絕望的時候。你的父母、兄弟姊妹都曾讓我痛不欲生。但逝者已矣,過去便過去了,公主便不要強行提起。」
薛鸞盯著裴淵,少頃,目光重又變得凌厲。
「痛不欲生?」她說,「你是個質子,生殺予奪,皆不過我父皇一句話。可我父皇殺了你麼?他沒有。不僅沒有,他還讓你錦衣玉食,讓你與我們這些皇子公主玩耍,從沒有短過你半點用度。裴淵,我不求你對我情深義重,可你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麼?你這忘恩負義的……」
「在公主看來,一個人只要給足了衣食用度,那麼便可隨意折辱,他還須感恩戴德,是麼?」裴淵目光深深,「如此,公主與末帝,倒不愧是一脈相承。」
薛鸞一怔。
裴淵卻並未打算繼續糾纏此事,只道:「你我盟約,早在高昌城時便已經不復存在。如今公主順利歸朝,我亦讓戎人歸降,皆大歡喜。至於西域之事,我自有他法,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罷,他不再理會薛鸞,拉著晚雲繞開她,繼續前行。
晚雲回頭看,她垂眸站立片刻,而後轉身,揚起頭向廊廡的另一頭走去。
*
「還看。」轉過一道牆角,裴淵忽而將晚雲拉到跟前,繃著臉盯著她:「可傷著了?」
見他全無方才的鎮定和從容,晚雲不由覺得好笑:「阿兄方才不是看過了?我是什麼樣的人阿兄不知道麼?她若傷了我,那麼她也定然好不了。」
裴淵的神色鬆了松,道:「下次你再見著她,大可不必搭理,她不敢拿你如何。」
晚雲笑了笑,卻望著裴淵:「我知道阿兄從前曾被送去前朝末帝宮中做了質子,可那時的事,阿兄從不曾與我細細說過。」
裴淵淡淡道:「都是些陳年舊事,說它做甚。若非薛鸞提起,我也不必再拎出來。」說罷,他卻話鋒一轉,「方才你二人究竟說了什麼,薛鸞竟要對你動起手來?」
——「……子靖並不知此事。你要麼是大慈大悲保我一回,要麼是跟二殿下一夥。你以為裴子靖知道,會放過你麼?」
薛鸞說過的話驀地在耳邊回想。
「她若想動手,理由還不是信手拈來?」晚雲不以為然,「左不我搶走了她的心上人,她面子上掛不住,就上手了。」
「什麼心上人。」裴淵似笑非笑,捏捏她的臉,「她喜歡誰便折磨誰,你是罵我還是咒我?」
晚雲將他的手拍開,瞪著他:「我今日好不容易梳好個髮髻,沈姊姊還給我畫了妝。阿兄倒好,又是摸頭又是捏臉,都要弄壞了。」
裴淵挑挑眉,看著她,這才發現她今日確實打扮得齊整,臉上還擦了一點胭脂,臉頰上紅紅的。
這叫什麼畫妝,還不如不畫好看。裴淵腹誹著,唇邊的笑意卻更深。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知道,她也知道。
「雲兒,」他扶著她的肩頭,注視著她,「我去宗正寺問過了,今夜父皇有意讓皇祖母開心,特地讓她指婚。但誰配誰都是提前說好的,不過有她說出口,不會出岔子。」
晚雲怔了怔。
這事,她倒是不知道。
跟裴淵預想中的興奮不一樣,晚雲望著他,目光沉靜而深邃。
「聖上對阿兄說,一定會將我們指到一處麼?」她問。
「我們的婚事,他已經答應了,自然是要指到一處。」裴淵道。
「若聖上改變主意了呢?」
裴淵怔了怔。
「何意?」他看著她,眉頭微微皺起,「你莫非聽到了什麼?」
晚雲搖搖頭,看著他,卻神色認真:「阿兄,我在想一件事。最終決定我們是否能廝守的,是我們自己,還是那一紙婚書?」
「當然是我們自己。婚書不過是婚書,人怎會被一張紙困住?」
晚雲道:「那麼,若聖上此番賜婚,為阿兄指的是別人呢?」
裴淵的目光變了變。
「如果是那樣,我不會接受。」裴淵道,「無人可強迫我做不願意之事,父皇亦然。」
說罷,他看著晚雲,神色已然變得凝重。
「雲兒,」他說,「你有事瞞著我,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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