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夏至(一百二十)

  「河西?」姜吾道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驚得站起身來。Google搜索

  「正是。」文謙道。

  姜吾道難以置信地看著文謙。

  「師兄答應了?」他怒氣沖沖,「聖上此舉究竟何意?」

  「你先坐下。」文謙道。

  姜吾道並不理會。仍急道:「方師兄在河西經營多年,那可都是他的心血!」

  文謙道:「聖上還能是何意,自然還是不放心河西。記得我上回跟你說過,聖上十分忌憚九殿下,所以才讓晚雲嫁給九殿下,存了要她監視九殿下的心。」

  這話,姜吾道自是記得。

  裴淵在河西威望甚高,雖然人人都知道京城有個皇帝,但對裴淵的愛戴卻遠超皇帝。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就算裴淵是皇帝的兒子,此事也引起了皇帝的忌憚。河西位置險要,東可攻中原,西可出西域,皇帝想要抓住西北,便要牢牢將河西拿在手中。

  故而這些年來,在皇帝的授意之下,朝廷多次嘗試削弱甚至奪走裴淵手中的河西軍政大權。奈何他在河西根基著實深厚,貿然動他,只怕引起河西大亂,反而對皇帝不利,故而只得忍下。

  皇帝對裴淵又愛又恨,可見一斑。

  而去年的那樁譁變,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包括皇帝在內,許多人原本以為會大大削弱裴淵的勢力,可最終只折損了宇文鄯一人,上下並未離心,不僅守住了疆土,還一舉打下了高昌,讓西戎歸順,簡直勢如破竹。這樣大的功績,皇帝雖然真的高興,但也真的更加騎虎難下。

  「故而,他將主意打到了仁濟堂來。」姜吾道恨道,「他明面拿九殿下沒有辦法,便要來陰的。」

  文謙道:「聖上是個只看實際的人,年紀越大,越是不信任別人,包括兒子。如今九殿下手下多是身經百戰的精兵,又有河西馬場提供源源不斷的良馬。涼州乃交通咽喉,靠著四方往來而越發富庶,糧草豐足。若九殿下起了異心,抬腳便可到長安來,成了聖上心腹大患。加之太子屢屢招惹九殿下,弄出這許多荒唐事來,招致九殿下諸多不滿。這異心今日不起,難保起到新君頭上。」

  「父子不似父子,君臣不似君臣。」姜吾道冷冷道,「既如此,聖上為何不索性將九殿下,另擇他信得過的人去鎮守河西,大家乾淨,也省得讓仁濟堂來趟這渾水。」

  「他倒是想,可誰人能當此重任?」

  姜吾道想了想,無言以對。

  歷朝歷代,新朝開立後,都免不了要彈壓一番功勳之臣。這些人,在打天下的時候都出了大力,也往往擁兵自重。為了防止再起禍患,為新君穩定朝政,他們就成了新朝忌憚的對象。

  皇帝為人謹慎,對勛臣們的打壓早在入主京師之前便已經顯現苗頭。勛臣們也大多明白得很,知道自己跟皇帝對抗沒有好結果,領了封賞,趁早卸甲歸田,錢財和名節雙雙保全。

  於是死的死,退的退,才幾年,朝廷竟落得個無將可用的尷尬境地。

  裴淵和裴瑾是新朝後成名,為後起之秀,而且又是皇帝的兒子,比別人更得他信任,因而當年並沒有被對付。否則這封疆大吏,斷也輪不到資歷尚淺的裴瑾和裴淵來當。

  放眼朝野,當下,裴淵已經是河西道總管的最佳人選了。故而就算皇帝再忌憚,為大局計,仍覺得不動比動更為明智。

  同時,要確保裴淵不會反。

  姜吾道明白過來。

  「所以聖上才想要河西的仁濟堂。」他說,「聖上仍要監視九殿下,這邊又答應師兄不動晚雲,便要舉仁濟堂之力監視九殿下。他怕是想乾脆把仁濟堂開到涼州都督府里去吧。」

  文謙搖頭:「聖上的想法不盡於此。他看重河西的暗樁,也看重何田。」

  姜吾道知道何田明面上是回春堂的主事,實則是培養暗樁的功臣,蹙眉道:「聖上還想要更多的暗樁,監視整個河西?」

  「也不止,聖上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奪取西域,並且將西域握在自己的手上。」

  姜吾道冷笑。

  當年打天下時,仁濟堂用暗樁刺探敵情,完成出色,讓皇帝事半功倍。因此,皇帝對這些暗樁的本事乃是十分信任,取西域自然也要效法。這是第一層用意,至於第二層,則是針對裴淵。西域緊鄰河西,於情於理,都該是裴淵出手攻占。一旦成功,他就控制了河西和西域。這般廣袤的地域,可與中原匹敵,這是皇帝無論如何不想看到的,故而他要用暗樁將西域控制在手裡。

  怪不得要留下何田。

  「那方師兄呢?」姜吾道緊問。

  「我向聖上請求讓方師兄離開,聖上已經同意。」

  「可方師兄不會同意。」姜吾道嚴肅地說,「師兄,河西是方師兄的心血,他一家老小都在涼州,那裡已是他的家,比我對京師的感情,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此事,師兄可有把握說服他?」

  「說不服也要說。他離開河西之後,可到別處分號去做主事,日子不會比河西差。」文謙無奈道,「吾道,我已經老了,總要為鴻初、晚雲想一想。他們已經是我的兒女,我不能辜負了他們父母的囑託。」

  「師兄糊塗!」姜吾道有幾分激動,「方師兄此生最看重的就是河西仁濟堂,就算師兄將掌門給他,他也不會願意!此事就算讓晚雲去選,她必定也不同意師兄這麼做。師兄又何必一意孤行,讓她日後承受愧疚和責難?「

  「吾道,我心意已決。」文謙看向他,目光卻異常平靜,「待京師事了,我便親自往涼州去一趟,與方師兄商議此事。」

  「這是先斬後奏,師兄答應了聖上,還有什麼可商議。」姜吾道惱道,「晚雲的婚旨一旦下來,就沒有回寰的餘地了。師兄要與去方師兄說什麼?通知他離開涼州麼……」

  話沒說完,突然,門外響了一聲,似乎有人不小心踢到了牆根的碎瓦。

  姜吾道和文謙皆神色一緊。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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