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夏至(三十七)

  裴律又打了個酒嗝,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記住本站域名

  瘋症了!封爽剜了他一眼。

  可看著他的模樣,封爽一時又嘲笑不起來。說來說去,自己何嘗不也是他口中的行屍走肉?

  裴律掙扎著坐直了身子,道:「他們不管表兄,我來給表兄出主意。照我說,那姓沈的不過是個弱女子,抓起來拷問一番,叫人下手恨些,沒兩下就死了。表兄真正要擔心的是那仁濟堂的王陽。」

  封爽正納悶這王陽是什麼來路,為何連封良也認識,於是問:「殿下何出此言?這王陽是何方神聖?」

  「我哪裡知道他何方神聖,想必就是個狗屁郎中。」裴律擺擺手道,「表兄要小心的是他師妹,叫常晚雲,這賤人有那麼兩下子,在河西時還擺過兄長一道。」

  「哦?」封爽詫異道,「她有什麼能耐和身份,竟然能糊弄太子?」

  「也不是她。」裴律繞來繞去,也覺得煩躁,道,「她就是老九的相好。表兄想想吧,等老九回來,被他那相好一忽悠,定然也要來對付表兄。唉,難兄難弟,難兄難弟啊!」

  封爽心頭咯噔一響,臉色忽而變了。

  他和裴淵並不曾打過什麼交道,但對裴淵雷厲風行的手段卻早有聽聞。被裴淵對付,封爽不知是什麼滋味,可光看眼前裴律的憋屈就可窺見一二。

  連太子和裴律都敢動手收拾,還有誰能被他放在眼裡?

  封爽咽了咽,頓感此事嚴重,起身道:「如此,我要趕緊去和父親商議。」

  「商議甚?」裴律扯住他的衣袖,笑道,「舅父必定要麼發火訓斥,要麼好言相勸,然後,必要是將表兄一腳踹開。兄長靠舅父還不如靠自己。表兄能準備的時日不多了,老九快要回京了。」

  封爽只覺得背上冒出一陣寒氣,緊盯著他:「殿下可有良策?」

  裴律嗤笑一聲:「小小仁濟堂罷了,要叫他們閉嘴,方法一抓一大把,表兄不會想不出來吧?」

  *

  左監門衛值房,中候鄭有致接到一塊無字玉牌,

  這牌子是皇城司的信物。

  皇城司有個特點,信物做的越簡潔,品級越高。這無字玉牌,鄭有致只在二殿下裴安那裡見過,這回還是第二次見。不用想,來者必定位高權重。

  他匆匆出值房去見,只見來者竟是個白白淨淨的少年,見了他,隨即行禮。

  鄭有致忙還了禮,也不客套,道:「未知郎君來意?」

  「在下要去工部檔房查看卷宗。」那少年道,「還請中候行個方便。」

  鄭有致頷首:「在下帶小郎君去。」

  「還有一事。」少年頓了頓步子,道,「那個敲登聞鼓的女子,叫什麼來著?」

  鄭有致拱手道,「沈楠君。」

  「哦。司主瞧那女子挺合眼,好生待她,別叫她委屈了,每隔些時候,給她和她身邊那男子送些水和小食,司主日後自有賞賜。」

  鄭有致愣了愣,看著少年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神色,忽而會過意來。

  沒想到,二殿下竟有這等風流帳……

  他心裡想著,正要拱手稱是,忽而想到一計:「那男子一看就是和沈娘子有私。司主若是對沈娘子有意思,為何還要善待那男子?讓他就此……豈不是更好?」

  說著,他用手掌比了個刀切的姿勢。

  他自以為出了個不錯的主意,可那少年忽而沉下臉:「荒唐!司主高風亮節,豈會做這等陰損之事?」

  鄭有致趕緊賠笑道:「是是是,是在下狹隘,小郎君切莫計較。小人必定將那二人都照料好。」

  小郎君聽罷,淡淡地「嗯」了一聲:「司主既然這麼吩咐,自有他的道理,我等不好妄加揣測。總之那男子也要活得好好的。」

  「小人遵命!」

  少年自腰間扯下個錢袋,扔給他:「叫兄弟一道喝酒去。」

  鄭有致暗自掂量,還挺沉,喜道:「謝小郎君。」

  *

  一盞茶後,再度女扮男裝的晚雲站在工部幽深的檔房裡,打量著手裡無字玉牌,暗道這東西還真好用,入檔房竟無需記名?

  跟鄭有致一樣,那值房主事瞧了一眼她的牌子,揮手就讓她進來了。

  事不宜遲,她在檔房裡飛速穿梭,尋找前往魏州修水利的役夫名錄,這便是裴安要晚雲做的事。

  按照裴安的說法,當年魏州水患輕而易舉地被壓了下去,修水利的役夫名錄興許還未被動手腳。而一旦事發,聖上決心要查,這份名錄興許就保不住了。

  現在就是關鍵時候,但皇城司還未得聖命插手此事,便不能堂而皇之地將卷宗帶出檔房。他們便只得先斬後奏,偷偷地做。

  晚雲在涼州府整理過卷宗,知道官府歸檔卷宗的方法,所以很快找著了。一捆卷宗裡頭有五卷,起頭的一卷是令書,令劍南、山南、河北、河南四道征役夫二千人前往魏州修水利,而後四卷便是各州的役夫名錄。名錄上詳細記載了役夫名姓、籍貫、年齡和徵發時日。

  她在益州府的卷宗上清清楚楚地看道:周元,益州人士,年二十,佑德五年十月二十徵發。

  看著黃捲紙上的字,晚雲不由心生幾分心酸。誰會曉得這一徵發便有去無回?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

  她定了定心神,將卷宗重新卷好,拿到主事跟前,儘量理直氣壯地道,「我要拿走此卷。」

  主事頭也不抬地說:「你出得我這裡也出不得院門,要搜身的。」

  「我自有辦法。」

  主事不說話,沖她使了個眼神,讓她自行離去。

  晚雲怔了怔,沒想到竟是這般容易。

  剛邁開步子,她忽而又起了心思,對主事道:「我再去看一眼。」說罷,她又小跑回去,將剩下的幾卷翻了翻,才快步離開檔房。

  來路上,鄭有致曾與她說明工部官署的線路,她依著記憶穿過迴廊,入了一處無人的小屋子。這裡是臨時的寢房,若是有人沒來得及在下鑰前出宮,便會宿在這裡。現在是當值之時,無人敢在此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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