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二、夏至(三十二)

  王陽雖一向對她說話不客氣,但都是玩笑居多,輕易不會真的對她冷言相向。Google搜索當下這樣的王陽,很少見。

  反常便說明事情已然嚴重。晚雲心頭一沉,知道此時不是隨便問話的時候。

  「庖廚中做好了午膳,我去給師兄取些來。」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

  王陽也知道自己方才事態,看著她討好的眼神,「嗯」一聲,閉眼揉了揉太陽穴:「去吧。」

  庖廚里做了肉湯,甚是香濃。晚雲特地按照王陽的喜好,將湯里的浮油撇去,又盛了兩個爽口的小菜,返回書房裡。

  王陽已然從方才的煩亂中緩過來,看著案上的飯菜,又看看晚雲,神色里有了些歉意。

  「我方才並非沖你發火,得罪之處,給你賠不是。」好一會,他開口道。

  師兄妹二人自認識開始,王陽就從沒有過道歉這一說,晚雲見他憋了許久才說出這麼句話來,覺得好笑,但又真的感到這次的事,確實不小。

  「師兄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去了,真要賠不是,那少不得要說上幾天幾夜。」晚雲道,「先把飯菜吃了。」

  王陽拿起筷子,縱然毫無胃口,也逼著自己吃了幾口。

  晚雲看著他下咽,過了一會,道:「我方才從伙房出來時遇見阿承,問他可有法子在不讓人察覺的情況下給沈姊姊送點飯菜。他說他來想辦法。阿承做事,師兄總能放心了吧?」

  王陽頷首:「我都忘了此事,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他知道晚雲在等著,又吃了幾口,放下筷子,終於將事情的前後說了一遍。

  晚雲聽著,越聽越覺得心驚,皺起眉頭。

  「此事牽涉甚廣,確實不是一時半會能了結的。」王陽道。

  晚雲沉吟,道:「師兄所謂的一時半會不能了結,不是因為牽涉甚廣,是因為牽扯太深。」

  「正是。」

  晚雲想起一個月,文謙跟她說起當年裴淵母親中毒的時候,也說了一番皇后母家封氏的根基。

  封爽是封良之子,皇后的外甥,憑著封家和聖上的關係胡作非為。在以往的交鋒之中,裴淵一個皇子都吃了許多暗虧,此人若要對付沈楠君,只怕勾勾指頭就能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沈楠君那一紙訴狀遞上去,無異於飛蛾撲火、蚍蜉撼樹,封家完全可以讓她撞得頭破血流,自己卻安然無恙。相較之下,不了了之倒算得是個不錯的結局。「此事既然連師兄多能查明白,可見並不複雜,」晚雲沉吟,道,「只看能不能鬧到聖上面前,以及他有無那個決心去查,我說的對麼?」

  王陽苦笑:「道理都是道理。可那聖上曾專為賑災之事表彰過封爽和水利監,將這事鬧到他面前,不是要讓他自打臉麼?那可是聖上。」

  晚雲思量片刻,咬咬牙:「那便將事情鬧大,將更多的受害者找出來,與沈姊姊一道來求這個公道。此事傳開了,聖上為了保全臉面,反而會令人去查。」

  王陽搖頭:「何其難也。一來,若是被當地官府和水利監已經狼狽為奸,他們必定想方設法將人攔下來,我們等不來他們的幫助。二來,封家是聖上的親信,只要聖上不打算動他們,什麼人鬧也無用。就算真查了,那些人說查無此事,反而扣個誣告的帽子,楠君就算生了一百張嘴也無用。」

  晚雲想到文謙說過的話,當年皇帝就是為了保封家,將裴淵母親中毒的案子也壓了下去。她捏了捏拳頭,沒有反駁。

  「師兄心中可有法子?」過了一會,她問道。

  王陽沒有回答。

  「那沈姊姊怎麼辦?」晚雲有些著急,「她在京師舉目無親,若無人幫她,她豈不是要跪死在那裡?」

  王陽將碗裡的湯慢慢喝光,擦了擦嘴。

  「你為何想幫楠君?」他忽而問,「就因為覺得她可憐,同情她?」

  晚雲看著王陽,心頭一動。

  她知道王陽必定已經有了辦法,可他需要足夠強的理由支撐他去做。

  「我不會濫用同情。」晚雲搖搖頭,認真道,「因為她是師兄喜歡的人,只要師兄想幫她,我就願意幫她。」

  她神色真摯,堅定的雙眸卻透著溫柔。

  王陽看著她,目光閃了閃,似有些感動。

  「哦?」他忽而道,「那若是我說不喜歡誰,你便會即刻放棄麼?」

  晚雲一愣,回過味來,不由瞪起眼睛:「一樁歸一樁,師兄莫胡攪一氣。」

  王陽笑起來,似乎開心些許,方才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心中莫名的踏實。他知道無論何時,只要他回頭,總會看到晚雲在身後搖旗助威,必要時還會上前替他揮上兩拳。

  晚雲卻有些著急,在他胳膊上擰一下,道:「有甚好笑,我在與你說正事!」

  好一會,王陽才停下來,擦了擦眼睛。

  「如此,到有一件事,須得你幫忙。」他不再客氣,開口道。

  晚雲雙眸一亮。

  *

  半個時辰後,晚雲站在宣陽坊的楚王府前。

  她想起裴安前幾日神神叨叨地跟她透露府邸所在,似乎料定了她終有一日會找上門來,只是沒想到那樣快就排上了用場。

  王陽要晚雲幫的忙很簡單,讓她去找裴安,把事情始末詳盡告知,請他出面遊說聖上。

  晚雲不解問:「為何要二殿下出面?」

  王陽解釋道:「兵貴神速,此事剛剛出來,務必乘勢直追,直達天聽,切莫讓有心人將訴狀押後。故而此時需要個能在聖上跟前說的上話的人,為楠君進言,二殿下便是此人的不二人選。一來,二殿下剛剛回朝,聖上會給他幾分情面;二來,他執掌皇城司,通曉天下之事,只有他可憑空口質疑此事。二殿下只要得了聖上的口諭,便可讓皇城司做事,查起來也比大理寺和州府要快許多。」

  「皇城司竟那樣厲害。」晚雲睜大眼睛,不由狐疑,「師兄是如何知曉這些事的?二殿下又憑什麼幫我們做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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